《栀子花未眠》

一、

高一的尾巴，谢澜第一次听见沐笙的名字，是在晚自习的巡查通报里：

“高二（3）班沐笙，于实验楼后栀子林逗留，扣两分。”

通报贴在公告栏，白纸黑字，却遮不住名字里那一点温软。

谢澜站在人群外，指尖在“笙”字上停了两秒，像按下一个不发声的琴键。

二、

真正见面，是夏末的合唱选拔。

音乐教室的风扇吱呀转，吹不散闷热。谢澜坐在钢琴前伴奏，抬眼便看见沐笙——

白衬衫，袖口折两折，露出细瘦腕骨，耳后别一枝将开未开的栀子。

她唱低声部，声音很轻，却稳稳地托住所有人的高音。

排练结束，谢澜把未喝完的矿泉水递过去。

沐笙没接，指尖点了点他掌心，笑：“有汗，脏。”

谢澜收回手，喉结滚了滚，耳尖却红了。

三、

九月开学，座位表贴在黑板旁。

谢澜——最后一排靠窗。

沐笙——倒数第二排，他的正前方。

午后的阳光斜进教室，沐笙的辫子垂在椅背，发梢扫过谢澜的课桌，像一把小刷子，刷得他心口发痒。

他在草稿纸上写：

“沐笙=栀子=夏末=心跳。”

写完又涂掉，怕字迹太明显。

四、

第一次吻，来得并不浪漫。

是运动会后的晚自习，操场还残留白日暑气。

谢澜被留下来搬器材，沐笙蹲在器材室门口等他，手里攥着半朵被晒蔫的栀子。

门关上，黑暗兜头罩下。

谢澜在黑暗里喊她名字：“沐笙？”

回应是带着栀子香的呼吸，近在咫尺。

“谢澜，”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你怕黑吗？”

下一瞬，羽毛落在唇上。

那是一个生涩的、带着汗水与花香的吻。

谢澜的背抵在跳箱上，手心全是汗，却不敢松手。

沐笙的牙齿磕到他下唇，疼，却甜。

黑暗把心跳放大无数倍，砰砰，砰砰，像夏夜的闷雷。

五、

确定关系是在冬天。

初雪落在周五傍晚，谢澜把围巾绕到沐笙脖子上，绕了两圈，几乎遮住她半张脸。

沐笙踮脚，嘴唇贴着他冰凉的耳垂：“谢澜，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谢澜没回答，只是低头，吻落在她眉心。

雪花落在睫毛上，化成水，像泪，却不是。

六、

恋爱的日子像被蜂蜜腌渍的柠檬片，酸里裹着甜。

图书馆最后一排，两人共用一副耳机，谢澜把声音调到最小，沐笙靠在他肩上，呼吸扫过锁骨。

草稿纸上写满对方的名字，再画一只歪歪扭扭的栀子。

偶尔逃掉晚自习，躲进实验楼后的小树林。

栀子花期已过，枝头只剩墨绿叶片。

谢澜把沐笙抵在树干上，吻得急，她手指攥住他校服下摆，布料皱成一朵花。

月光漏下来，照出少年眼底潮湿的欲望。

他们始终没越界，却一次次在亲吻里失控，像两尾缺氧的鱼，相濡以沫。

七、

高三的齿轮开始飞速转动。

沐笙参加艺考，要去省城集训半年。

分别那天，谢澜送她去车站。

候车厅嘈杂，广播里一遍遍播放“请保管好随身物品”。

沐笙把一个小玻璃罐塞进他手里，里面装满烘干的栀子花瓣。

“想你的时候，就闻一下。”

谢澜想说“别走”，却说不出口，只能攥紧她的手。

检票口前，沐笙突然转身，勾住他脖子，吻得凶狠。

周围有人起哄，有人吹口哨，他们不管。

这个吻带着离别苦味，却足够热烈，像要把对方刻进骨髓。

八、

高考结束那天，谢澜在考场外看见沐笙。

她穿着白衬衫，栀子别在耳后，和初见时一模一样。

谢澜跑过去，撞翻两个卖花的学姐。

沐笙接住他，笑：“跑什么？”

谢澜不说话，低头吻她，在众目睽睽之下。

栀子花瓣被风吹起，落在他们肩头，像一场小型庆典。

九、

九月的大学，他们在不同的城市。

谢澜坐了七个小时高铁，赶到沐笙校门口时，天已经黑透。

沐笙站在路灯下，手里捧着一只小小的栀子盆栽。

谢澜接过盆栽，另一只手牵住她：“以后不分开了。”

沐笙踮脚吻他，声音轻得像风：“好。”

十、

后来，每年栀子花开，他们都会回高中。

实验楼后的小树林，栀子一年比一年少，他们的吻却一年比一年深。

谢澜把沐笙抵在树干上，额头抵着额头，声音低哑：“沐笙，我十七岁就想吻你，现在二十七岁，还是想。”

沐笙笑，指尖点在他唇上：“那就吻到我七十七岁。”

栀子花落在脚边，像一场永不落幕的雪。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