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见面请吻我》
——“列车穿过第七座隧道时,我把名字写在他掌心,他合拢成拳,说这就是终点站。”
1
姜穗第一次听见沈执的汽笛,是在十八岁的梅雨夜。
货运列车临时停靠小镇,蒸汽像低哑的叹息,玻璃窗被敲出钝重的节拍。她撑伞跑过铁轨,撞见他俯身检修,头灯的光在雨里割出一道金线。
“小姑娘,离远点。”他嗓音带着金属的冷,却伸手替她挡开溅起的铁锈水。
那一瞬,她闻见他掌心淡淡的机油味,像某种危险的邀请。
2
第二次相遇,列车成了他的信使。
清晨五点,姜穗在月台捡到一个掉落的工具袋,里面除了一把两用扳手,还有一本速写本。最后一页,铅笔画着一只摊开的手,掌纹里嵌着极细的三个字:
“来接我。”
落款日期——今天。
她抬头,列车长鸣,沈执倚在车门,对她晃了晃扳手。
“上车吗?”他笑,“到下一站只要二十分钟,够我学会你的名字。”
3
车厢里堆满钢索与润滑油,空气滚烫。
沈执用扳手敲了敲铁皮:“隔音差,说话得凑近。”
姜穗踮脚,嘴唇几乎贴上他耳廓:“姜穗,生姜的姜,麦穗的穗。”
下一秒,他侧头,吻落在她说话时不自觉翘起的唇珠。
呼吸交缠,机油味与柠檬草的气息混作一团。
“记住了。”他低声说,“很甜。”
4
列车在第七座隧道减速。
黑暗吞噬一切,只剩车轮与心跳共振。
沈执的指节蹭过她的后颈,像试探,又像确认。
“怕黑?”
“怕。”
“那就抓紧我。”
她指尖刚触到他工作服粗糙的布料,便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滚烫的车厢壁。
吻来得又凶又温柔,舌尖尝到铁锈与他喉间滚动的喘息。
隧道尽头的光刺入时,他松开她,拇指擦过她湿润的嘴角:
“终点站到了,但我不打算让你下车。”
5
小镇的夏夜,蝉声沸腾。
废弃的调车场成了他们的秘密花园。
沈执用粉笔在车厢写下“J&S”,姜穗蜷在他外套里,数他睫毛上的汗珠。
“我们像不像私奔?”她问。
“私奔需要目的地。”他吻她锁骨,“而我只要你在。”
情欲在夏草与汽笛间滋长,像藤蔓攀上旧铁轨。
她咬他肩膀,留下半枚月牙痕;他指腹摩挲她腰窝,低声哄:“穗穗,别怕……”
风过,带走喘息与月光,只剩远处列车长鸣,替他们遮掩。
6
酸涩来得比秋早。
姜穗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沈执的列车却要永久改线。
“去北方?”她捏着信纸,指节发白。
“嗯。”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最后一次经过这里。”
月台的风卷起她的裙摆,像一面破碎的旗。
沈执把速写本塞进她手里,最后一页新添了一幅画:
两只手十指相扣,无名指上各画了一圈极细的线——像戒指。
“等我。”他说,“等我把路跑完,回来娶你。”
列车启动,姜穗追着车窗,最后只抓住他留在掌心的温度。
7
冬天,姜穗的南方小城下雪了。
她每天折一只纸鹤,写上日期和一句“今天没等到你”。
折到第两百只时,信箱里躺着一张火车票——
终点站:她的小镇。发车时间:立春。
背面是他潦草的字:
“这次轮到你接我。”
8
立春那天,列车晚点三小时。
姜穗抱着两百只纸鹤,站在月台,雪落满肩。
直到汽笛刺破暮色,沈执从车门跳下来,大衣兜里掉出一只铁盒。
里面是两百张速写,每张画着她:
打伞的、踮脚的、咬着唇数他睫毛的……
最后一张,他单膝跪在雪地,把一枚用铁轨磨成的细圈递向她。
“穗穗,”他喉结滚动,“我跑完路了。”
她踮脚吻他,眼泪咸过雪。
两百只纸鹤被风卷上天空,像一场迟到的春雪。
9
后来,调车场的旧车厢被改成咖啡馆。
招牌是沈执亲手焊的——“J&S”。
每个黄昏,姜穗在窗边煮姜茶,沈执用扳手敲出节奏哄她午睡。
情欲褪成细水长流:
他吻她手背的茶渍,她数他白发里的星光。
偶尔深夜,列车经过,汽笛声里混着低笑:
“穗穗,再亲一次。”
“……唔,老了,腰疼。”
“那我亲你,你别动。”
——余生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