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的对峙
知夏被母亲拽着胳膊往办公室外拖，走廊里的风灌进领口，冷得她打了个寒颤。指尖触到门框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攥紧了——那扇门后，是她拼尽全力想要抓住的光，可现在，她就要亲手把它关在身后了。
“放手！”
一声清冷的呵斥突然炸响在走廊，像冰锥刺破了沉闷的空气。知夏浑身一震，猛地回头，看到沈清站在不远处，校服拉链敞开着，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跑过来的。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是她落在他家的物理笔记本，封面被捏得发皱。
母亲也愣了一下，随即翻了个白眼：“又是你这个野小子！我教训我女儿，关你什么事？”
沈清没理她，径直走到知夏面前，眼神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有愤怒，有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你刚才说的，不算数。”他的声音发紧，却异常坚定。
知夏的眼泪瞬间决堤，摇着头说不出话。她想告诉他“我没办法”，想告诉他“别管我了”，可喉咙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咽的气音。
“怎么不算数？”母亲见状，又开始撒泼，伸手就要去推沈清，“我女儿的事，用得着你个外人插嘴？我看你就是想拐骗良家少女……”
沈清侧身躲开，眼神骤然变冷，像结了冰的湖面。他没再看知夏，转身走进校长办公室，反手带上了门。
“砰”的一声闷响，隔绝了走廊的喧嚣。母亲愣在原地，随即反应过来，也跟着冲了进去：“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别耍花样……”
知夏踉跄着跟进去，只见沈清站在办公室中央，脊背挺得笔直，像株迎着风雪的松。他掏出手机，解锁屏幕，举到母亲面前。
“您说知夏不学好，说她图钱。”沈清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淬了冰，“那这些短信，是什么意思？”
屏幕上赫然是母亲发给知夏的短信截图，一条接着一条，日期从上个月一直延续到上周：
“明杰要买新球鞋，你这个月工资赶紧打过来”
“你那笔奖学金呢？王阿姨说能托关系给明杰找实习，得送礼”
“我不管你怎么弄，明天必须给我凑五千块，不然我就去你学校闹”
母亲的脸色瞬间煞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她张着嘴，手指颤抖地指着沈清，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些钱，”沈清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老师，最后落在校长脸上，语气清晰，“一部分是知夏的奖学金，一部分是她在奶茶店熬夜打工挣的。您不仅强迫她上交，还威胁要去学校闹，这算不算勒索？”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敲得人心头发紧。
“我……我那是让她尽孝心！”母亲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虚得像纸糊的，“女儿给家里钱，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沈清冷笑一声，点开另一段录音，是上次知夏在家被锁时，偷偷用微信发给他的语音——里面清晰地录下了母亲的话：“你不把钱拿出来，就别想回学校！等我把你嫁给王阿姨儿子，彩礼钱正好给明杰娶媳妇！”
录音播放完毕，母亲彻底瘫软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嘴里喃喃着：“你……你什么时候录的……”
“知夏发给我的，本想留着给她自己看，提醒她别再被你蒙骗。”沈清收起手机，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没想到会用在这种地方。”
他转向校长，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校长，张老师，知夏是什么样的学生，你们比我清楚。她成绩优异，勤奋刻苦，为了攒学费打几份工，却被家里当成摇钱树。现在她母亲为了弟弟的工作，甚至想强迫她退学嫁人，这已经涉嫌违法。”
张老师立刻附和：“没错！知夏一直是班里的榜样，上次月考还是年级第三！她绝对不是您母亲说的那种人！”
校长的脸色渐渐缓和，看着知夏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愧疚和心疼。他叹了口气，看向瘫在椅子上的女人：“裴女士，沈清同学提供的证据很清楚。强迫退学和包办婚姻都是违法的，如果你再这样，我们只能报警处理了。”
母亲浑身一颤，抬头看着校长，眼神里终于有了恐惧：“我……我就是气糊涂了……我……”
“我希望您能好自为之。”校长的语气严肃起来，“知夏是个好苗子，我们学校一定会保护她完成学业。如果您再去骚扰她，或者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我们会立刻联系警方和教育局。”
母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接触到沈清冷冽的目光时，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这次是彻底没辙了。
“知夏，”校长转向一直沉默的女孩，语气温和了许多，“你先回教室吧，剩下的事老师会处理。别担心，有学校在，没人能逼你退学。”
知夏抬起头，眼眶通红，看着沈清。他站在逆光的位置，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像座沉默却可靠的山。刚才那个可怕的“算了”的念头，在看到他坚定的眼神时，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谢谢校长，谢谢张老师。”知夏的声音还有点哑，却带着重新燃起的力量。
沈清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书包：“走吧，快上课了。”
两人并肩走出办公室，经过母亲身边时，知夏没有看她，脚步坚定地往前迈。走廊里的阳光正好，落在她和沈清交叠的影子上，暖融融的。
“刚才……”知夏的声音很轻，“谢谢你。”
“谢我什么？”沈清的嘴角弯了弯，恢复了平时的温和，“谢我帮你保住了去南城的名额？”
知夏被他逗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对，还要谢你帮我‘抓’到了我妈勒索的证据。”
“其实是你自己留下的证据。”沈清看着她，眼神认真，“是你自己不想放弃，才会留下这些的，对吗？”
知夏愣住了，随即用力点头。是啊，她要是真的想放弃，怎么会记得把那些短信和录音保存下来？原来在她心底，那个去南城的梦，从来就没有熄灭过。
“以后别再想‘算了’。”沈清的声音很轻，却像鼓点敲在她心上，“有我在，你不用退。”
知夏的心脏漏了一拍，脸颊瞬间发烫，赶紧低下头假装看地面。走廊里的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吹得人心里暖暖的。
走进教室时，林晓立刻投来焦急的目光，看到知夏眼里重新亮起的光，才松了口气，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沈清把书包放在她桌上，轻声说：“好好上课，我去把你的物理笔记补好。”
知夏看着他回到自己座位，阳光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觉得跨不过去的坎，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原来勇气不是天生的，是有人在你身后，让你知道，就算摔倒了，也会有人扶你起来；就算想放弃了，也会有人告诉你，再坚持一下。
而沈清，就是那个给她勇气的人。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摊开的课本上，像撒了把碎金。知夏握紧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南城，等我。”这一次，她的字迹坚定而有力，再也没有一丝犹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