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施压的升级
周三下午的数学课正讲到关键处，知夏的手机突然在桌洞里震动起来。她偷偷摸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母亲”两个字，心脏猛地一沉——这个时间点打来，准没好事。
“外婆突然晕倒了，现在在医院。”母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焦急，“你赶紧请假回来，老人家一直念叨你呢。”
知夏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冰凉。外婆是这个家里唯一疼她的人，小时候总偷偷给她塞糖，说“女娃也要读书才有出息”。
她脑子“嗡”的一声，根本顾不上多想，立刻举手向张老师请假，声音都带着颤：“老师，我外婆住院了，我得回去一趟。”
沈清的笔猛地停在草稿纸上，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担忧。知夏冲他匆匆摆了摆手，抓起书包就往校门口跑，连围巾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出租车一路疾驰，窗外的街景飞快倒退。知夏的心像被泡在冰水里，既担心外婆的病情，又隐隐觉得不对劲——母亲的语气虽然急切，却少了点真正的慌乱。
直到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她看到母亲站在楼下，穿着新买的呢子大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根本不像刚从医院回来的样子。
“外婆呢？”知夏的声音发紧。
“在家呢。”母亲接过她的书包，语气轻快得不像话，“老毛病犯了，躺会儿就好。倒是你，跑这么急，脸都白了。”
知夏的脚步钉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你骗我？”
“什么叫骗？”母亲的脸立刻沉下来，伸手拽着她往楼里走，“让你回来总有正事！王阿姨家的儿子今天来做客，人家在国企上班，能给你弟安排实习，你可得好好表现！”
“我不去！”知夏猛地甩开她的手，书包掉在地上，拉链崩开，里面的课本散落一地，“我说过我要考大学，不会管裴明杰的事！你怎么能拿外婆的病骗我？”
“我不这么说你肯回来吗？”母亲的声音尖利起来，楼道里的声控灯被震得亮了，“你以为我想管你？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王阿姨说了，只要你跟她儿子处对象，明杰的工作立马就能定下来！”
“处对象？”知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得浑身发抖，“他都快三十了！比我大八岁！你这是卖女儿吗？”
“什么卖不卖的！”母亲伸手就拧她的胳膊，“人家条件多好！有房有车，你嫁过去就是享福！总比你在学校瞎混强！”
两人拉扯着进了家门，知夏刚想往门外冲，母亲突然“砰”地一声锁了门，把钥匙往兜里一揣，得意地笑：“我看你今天往哪跑！”
客厅里果然坐着一男一女，应该就是母亲说的王阿姨和她儿子。那男人穿着紧身毛衣，肚子鼓鼓的，正啃着苹果，看见知夏进来，眼睛都直了。
“这就是知夏吧？真是个俊姑娘！”王阿姨立刻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就往沙发上拽，“快坐快坐，阿姨给你带了巧克力，进口的！”
知夏用力甩开她的手，后退一步撞在门上，后背抵着冰凉的锁芯：“我不会跟他处对象，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母亲气得脸都白了，“我白养你这么大了？这点忙都不肯帮你弟？”
“我的人生不是用来帮他铺路的！”知夏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挺直脊背，“我要考大学，要去南城，谁也别想拦着我！”
“考大学？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王阿姨撇撇嘴，“还不如早点嫁人，帮衬家里！我儿子说了，只要你跟他好，明杰的工作包在他身上！”
那男人终于开口了，声音黏糊糊的：“知夏是吧？我看你挺文静的，跟我处对象肯定不吃亏。我 uncle 在国企当领导，安排个实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你闭嘴！”知夏抓起桌上的苹果就想扔过去，被母亲死死按住。
“反了你了！”母亲把她往卧室推，“给我回房反省去！啥时候想通了啥时候出来！”
卧室门被“咔哒”锁上，知夏扑到门边拽了半天，锁芯纹丝不动。她看着这间从小住到大的房间，墙上还贴着小时候得的奖状，如今却像个精致的牢笼。
绝望像潮水般涌来，知夏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还有三格电，赶紧点开微信，给林晓发消息，手指抖得连字都打不利索：“救我！我被锁在家里了！我妈逼我相亲！地址是……”
消息刚发出去，母亲就在门外喊：“把手机交出来！别想耍花样！”
知夏赶紧把手机藏进枕头套里，用手死死按住。她知道母亲说到做到，要是被发现手机，肯定会被摔得粉碎。
门外传来王阿姨和母亲的笑声，夹杂着那男人油腻的玩笑，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知夏心上。她蜷缩在墙角，抱着膝盖，眼泪掉得更凶了——难道她这辈子，真的逃不出这个家吗？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枕头套里轻轻震动了一下。知夏慌忙摸出来，看到林晓发来的消息：“别怕！我找沈清！他说有办法！”
看到“沈清”两个字，知夏突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她想起沈清在巷口替她挡开裴明杰的样子，想起他把所有钱都掏出来时坚定的眼神，想起他说“我帮你”时认真的表情。
这个总是沉默的少年，好像总能在她最狼狈的时候，递来一束光。
她攥紧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母亲还在门外跟王阿姨拉家常，时不时提到“彩礼”“嫁妆”，那些字眼像淬了毒的针，刺得她耳膜生疼。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邻居的喊声：“有人吗？你家水管爆了！水都渗到楼下来了！”
母亲的声音透着不耐烦：“不可能啊！刚交的水费……”
接着是开门声，然后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往楼上跑。知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耳朵紧紧贴着门板，连呼吸都放轻了。
又过了几分钟，卧室门突然被钥匙打开，沈清站在门口，眼神里满是焦急。他身后跟着个穿工装的师傅，手里拿着扳手，嘴里还念叨着：“真是邪门了，明明是三楼漏水，怎么跑到五楼来了……”
“快走！”沈清一把拉起知夏，手指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知夏被他拽着往楼下跑，经过客厅时，看到母亲和王阿姨正围着工装师傅理论，那男人还坐在沙发上啃苹果，一脸茫然。
跑到楼下，沈清才松开她的手，从书包里拿出条围巾给她戴上：“冷不冷？”
知夏摇摇头，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庆幸。她看着沈清冻得发红的鼻尖，还有额头上的薄汗，突然笑了：“水管爆了是你想的办法？”
“嗯。”沈清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林晓说你被锁了，我想起上次修水管的师傅说过，你家老房子水管容易漏水……”
“谢谢。”知夏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还有林晓，替我谢谢她。”
“她在奶茶店等你，说给你留了珍珠奶茶。”沈清的嘴角弯了弯，“我们先去那避避。”
晚风卷着落叶吹过脸颊，带着点凉意，知夏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她看着沈清的侧脸，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你怎么知道我家水管的事？”知夏突然想起什么。
“上次给你送笔记，正好碰到师傅来修。”他的声音很轻，“当时就觉得，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知夏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原来这个看起来总是漠不关心的少年，把她的事记得这么清楚。
走到奶茶店门口，林晓正踮着脚往这边望，看到他们立刻冲过来，一把抱住知夏：“吓死我了！你没事吧？那老女人没打你吧？”
“我没事。”知夏回抱住她，眼眶又有点热，“多亏了你和沈清。”
“谢我干啥！”林晓拍了拍沈清的肩膀，“主要是沈清厉害，连修水管的师傅都认识！”
沈清的耳根红了红，没说话，只是给知夏点了杯热可可，多加了珍珠。
捧着热可可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玻璃窗外的车水马龙，知夏突然觉得，就算家里的压力再大，只要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好像也没那么难扛了。
她偷偷看沈清，他正低头玩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戳着，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知夏的心里甜滋滋的，像喝了加了双份糖的热可可。
或许成长就是这样，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糟心事，但也总会有不期而遇的温暖，像黑夜里的星光，照亮你前行的路。而她何其幸运，能遇到这样的星光，在她被家庭的阴霾笼罩时，为她劈开一条通往光明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