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的“营救”
林晓在电话里带着哭腔的声音还没散去,沈清握着手机的手指已经泛白。“知夏被锁在卧室里,她妈说要让她跟那个邻居儿子相亲,不然就不让她回学校!”林晓的声音抖得厉害,“我想去救她,可我连她家单元门都进不去……”
沈清没挂电话,直接抓起校服外套往外跑,走廊里的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震得一路亮过去。“她家地址。”他的声音比平时冷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林晓报地址的声音断断续续,沈清边跑边记,冲到校门口时,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停车场跑——他爸上周让司机送文件时,把备用车钥匙落在他书包里了。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出校门,司机老张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脸色紧绷的少年,忍不住问:“小沈同学,这是要去哪?不跟先生说一声吗?”
“先去这个地址。”沈清把地址报给老张,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着,“我同学出事了,被家里人限制自由。”
老张愣了一下,没再多问,踩下油门汇入车流。后视镜里,沈清的眉头一直没松开,平时总是安静垂着的眼,此刻亮得像淬了冰的刀。
知夏家所在的老小区藏在巷子深处,轿车开不进去,沈清付了钱让老张在巷口等着,自己攥着手机往里面跑。墙皮剥落的单元门口,几个大妈正坐在小马扎上织毛衣,看到穿着重点中学校服的少年,都好奇地停下手里的活。
“请问裴知夏家在几楼?”沈清的声音有点喘,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
大妈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胖阿姨眯着眼打量他:“你找那个丫头干啥?她妈今天请了客,说是要给她介绍对象呢。”
沈清的心沉了沉,没解释,只重复了一遍:“请问在几楼?”
“五楼。”胖阿姨撇撇嘴,“我说小伙子,那丫头都要相看对象了,你这时候来找她,不合适吧?”
沈清没理会身后的议论,噔噔噔冲上楼梯。五楼的防盗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麻将牌碰撞的脆响,夹杂着女人的笑声。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谁啊?”知夏母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不耐烦。
“我是裴知夏的同学,老师让她回学校拿试卷。”沈清的声音尽量平稳,手指却悄悄按在了手机拨号键上。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知夏母亲探出头,看到沈清时愣了一下,随即把脸一沉:“拿什么试卷?她不舒服,今天不去学校!”说着就要关门。
沈清用手抵住门,眼神冷得像冰:“老师说这试卷明天就要用,必须今天拿给她。”
“我说了她不在!”知夏母亲的声音尖利起来,用力往回拽门,“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吗?”
“她在里面。”沈清的声音没起伏,目光越过她往屋里扫——客厅的沙发上果然坐着个陌生男人,正叼着烟看电视,旁边还堆着没开封的礼盒。
“你胡说什么!”知夏母亲的脸涨得通红,拽门的力气更大了,“赶紧走!再不走我叫人了!”
就在这时,卧室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在用东西砸门。沈清的眼神一凛,猛地推开门,往里闯了两步。
“你干什么!滚出去!”知夏母亲尖叫着扑过来,想把他往外推。
沈清侧身躲开,掏出手机按下了110,举到耳边:“喂,警察同志吗?我要报警。我同学裴知夏被家人限制人身自由,地址是……”
知夏母亲的动作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下去。客厅里的男人也站了起来,叼着的烟掉在地上,烫了鞋尖也没察觉。
“你、你敢报警?”知夏母亲的声音抖得厉害,指着沈清的手一直在颤,“我女儿的事,关你什么事!”
“她是我同学,是未成年人,你们无权限制她的自由。”沈清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而且据我所知,你们还在强迫她和成年男性相亲,这已经涉嫌违法。”
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卧室门。门板又被撞了一下,这次还夹杂着知夏模糊的喊声:“放我出去!”
楼下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很快停在了巷口。知夏母亲的脸彻底白了,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着:“完了,这下全完了……”
两个警察跟着小区保安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防盗门大开着,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地上哭,一个穿校服的少年站在门口,脸色冷静,还有个陌生男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中央。
“谁报的警?”带头的警察亮出证件,目光扫过屋里的人。
“我。”沈清上前一步,“我同学裴知夏被她母亲锁在卧室里,不让她回学校,还强迫她和别人相亲。”
警察敲了敲卧室门:“里面有人吗?开门。”
里面没动静,倒是知夏母亲突然哭喊起来:“那是我女儿!我管我女儿天经地义!你们警察管得着吗?”
“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父母不得非法限制未成年人的人身自由。”警察的语气严肃起来,“再说强迫相亲本身就不合适,何况对方还是未成年人。”
正说着,卧室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知夏站在门后,头发乱糟糟的,校服袖子被扯破了一块,眼睛红得像兔子,看到沈清时,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警察同志,我想回学校。”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很坚定,“我妈骗我回来,把我锁起来,我根本不想相亲。”
警察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又看了看坐在地上撒泼的知夏母亲,皱了皱眉:“孩子既然想回学校,就让她回去。有什么事好好说,别用这种极端方式。”
知夏母亲还在哭喊,那个男人却识趣地溜了,连礼盒都没敢拿。沈清走到知夏身边,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她肩上,带着她往门口走:“我们走。”
知夏抓着沈清的袖子,像抓着救命稻草,跟着他一步步下楼。经过那些还在织毛衣的大妈身边时,她把头埋得很低,却感觉沈清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像是在给她打气。
巷口的风带着凉意,吹得人清醒了不少。老张已经把车开了过来,沈清拉着知夏坐进后座,低声对老张说:“去学校。”
轿车平稳地驶离巷子,知夏看着窗外倒退的老墙,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委屈——那些被锁在卧室里的恐慌,被母亲逼迫的愤怒,还有看到沈清出现时的庆幸,全都混在眼泪里涌了出来。
沈清没说话,只是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又拧开一瓶温水放在她手边。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知夏压抑的哭声和空调的出风声。
哭了好一会儿,知夏才抽抽噎噎地停下来,接过沈清递来的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橘子味的甜意在舌尖散开,稍微压下了喉咙里的涩。
“谢谢你。”她的声音还有点哑,不敢看沈清的眼睛,“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沈清的声音很轻,“以后再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扛着。”
知夏点点头,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她偷偷看他,发现他的校服外套还披在自己身上,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像晒过太阳的被子,让人安心。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知夏想起什么,好奇地问。
“林晓说的。”沈清顿了顿,补充道,“我让老张查了具体单元号,他以前送文件去过附近。”
知夏想起老张那身笔挺的西装和从容的样子,突然意识到沈清家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但他从来没在她面前炫耀过,甚至连车都很少坐。
“那个……报警会不会给你惹麻烦?”知夏有点担心,“我妈那个人,说不定会去学校闹……”
“不会。”沈清摇摇头,眼神很坚定,“她要是敢去学校,我们就把今天的事告诉张老师,还有警察的联系方式也留着,她不敢的。”
知夏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笑了,眼角还挂着泪:“你怎么什么都想到了?跟个小大人似的。”
沈清的耳根红了红,没说话,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个小太阳钥匙扣——正是知夏送他的那个,被他攥得有点发烫。“看到这个,就觉得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他小声说。
知夏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烘烘的。车窗外的夕阳正慢慢沉下去,给云朵镀上了一层金边,像她送他的那个小太阳。
她突然觉得,就算家里的风雨再大,只要身边有这样一个愿意为她挺身而出的人,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毕竟,能让沉默的少年鼓起勇气敲响陌生的门,甚至按下报警电话,这份心意本身,就比任何阳光都要温暖。
轿车缓缓驶进校园,停在图书馆门口。知夏解开安全带,把校服外套还给沈清,上面还留着她的温度。“明天见。”她笑着说,眼睛弯成了月牙。
“明天见。”沈清看着她跑进图书馆的背影,手里还攥着那个小太阳钥匙扣,指尖的温度,好像比刚才更烫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