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小插曲
周六下午的奶茶店像个闷热的蒸笼，空调坏了两天还没修好，甜腻的奶盖味混着汗水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裴知夏系着沾了点奶茶渍的围裙，正埋头往杯子里加珍珠，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操作台的防滑垫上。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客人都等急了！”
尖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知夏手一抖，几颗珍珠掉在了地上。她赶紧弯腰去捡，后腰就被人推了一把：“捡什么捡！先做单！张姐等下要来查卫生，你想被扣工资啊？”
推她的是店里的老员工李姐，四十多岁，总觉得知夏抢了她的清闲活，三天两头找她麻烦。知夏咬了咬嘴唇，没说话，捡起珍珠扔进垃圾桶，转身继续做手里的芒果冰沙。
“切，穷学生就是不一样，打个工跟要了命似的。”李姐靠在吧台上，抱着胳膊阴阳怪气，“要我说啊，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如早点嫁人……”
“您好，一杯原味奶茶，少糖少冰。”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吧台前传来，打断了李姐的话。知夏愣了一下，抬头就撞进沈清的眼睛里。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背着双肩包，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眼神却依旧清亮。
“沈清？你怎么来了？”知夏惊讶地睁大眼睛，手忙脚乱地擦了擦围裙上的污渍。
沈清没回答，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脸颊和沾了糖浆的手指，最后落在她身后的李姐身上。李姐刚才还盛气凌人的脸，看到沈清时明显僵了一下，讪讪地收起了抱在胸前的胳膊。
“知夏是吧？这单我来做吧，你去擦桌子。”李姐突然换上和蔼的语气，伸手就要去拿知夏手里的杯子。
“不用。”知夏往后退了一步，把杯子护在怀里，“这是我接的单。”她知道李姐想抢功劳——沈清穿着看起来不便宜的运动鞋，手腕上的表是她在杂志上见过的牌子，李姐总爱巴结看起来有钱的客人。
沈清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知夏赶紧埋头做奶茶，往杯子里加珍珠时，手指却不听话地发抖。她能感觉到李姐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还有沈清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
“啧，珍珠都加歪了，客人怎么喝啊？”李姐在旁边阴阳怪气，“我们店可是讲究品质的，不像某些人，做事毛毛躁躁……”
“她是我同学。”
沈清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慑力。他没看李姐，只是盯着知夏手里的杯子，眼神平静得像深潭。
李姐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僵得像面具。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对上沈清清冷的目光，又把话咽了回去，悻悻地转身去擦吧台了，动作却明显放轻了许多。
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手里的奶茶勺差点掉在地上。她偷偷抬眼，沈清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安抚的笑意。
“少糖少冰，对吧？”知夏低下头，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手却稳了许多。
“嗯。”
冰块碰撞杯壁的声音清脆悦耳，知夏往杯子里倒入奶茶，奶泡在杯口形成好看的弧度。她撒上一点可可粉，把奶茶推到沈清面前：“好了，慢用。”
“多少钱？”沈清拿出手机准备扫码。
“不用了，算我请你的。”知夏摆摆手，想起他送的新MP3，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不行。”沈清坚持扫码付了钱，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小包纸巾递给她，“擦汗。”
知夏这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汗，赶紧接过来擦了擦，纸巾上立刻留下一片湿痕。“今天空调坏了，有点热。”她不好意思地解释。
“嗯。”沈清点点头，目光扫过店里的吊扇，“什么时候能修好？”
“老板说明天就来修。”
两人站在吧台前说了几句话，李姐在旁边假装擦桌子，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时不时偷偷瞟他们一眼，眼神复杂得很。
“我先走了。”沈清拿起奶茶，“你别太累。”
“知道啦，你快回去吧，外面热。”知夏冲他挥挥手。
沈清点点头，转身往外走。经过李姐身边时，脚步顿了顿，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李姐的身体瞬间僵住，直到沈清走出店门，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看知夏的眼神都变了。
“知夏啊，刚才是姐不对，”李姐突然凑过来，脸上堆着笑，“你看我这脾气，就是急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知夏愣住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平时对她呼来喝去的李姐，居然会主动道歉？
“没事。”知夏有点不适应，低头擦起了操作台。
接下来的一下午，李姐对知夏简直是嘘寒问暖，不仅主动帮她接订单，还把风扇转向她这边，甚至在她休息时递来一瓶冰镇可乐。知夏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浑身不自在，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晚上下班时，店长突然叫住她：“知夏，明天你不用上晚班了，调早班吧，凉快。”
“啊？可是早班我要上课……”
“没事，我跟张老师打过招呼了，说你家里有事需要调班。”店长笑得和蔼可亲，“以后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别客气。”
知夏一头雾水地走出奶茶店，林晓正等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支冰淇淋。“刚想进去找你，就看到你出来了。”林晓把一支冰淇淋递给她，“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知夏接过冰淇淋，把下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疑惑地挠挠头：“你说李姐和店长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林晓咬着冰淇淋，眼睛突然亮了：“我知道了！肯定是沈清搞的鬼！”
“他？”知夏更糊涂了，“他能做什么啊？”
“你忘了？沈清家好像很有钱！”林晓拍了下手，“上次运动会他摔倒，司机开着豪车来接他去医院！我跟你说，这家奶茶店的房东说不定就是沈家的人！”
知夏愣住了：“真的假的？”
“八九不离十！”林晓肯定地点点头，“不然李姐那种势利眼，怎么会突然对你转变态度？肯定是怕沈清告状！”
知夏咬着冰淇淋，心里突然想起沈清说“她是我同学”时的样子，他明明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原来这个总把自己藏起来的男生，一直在用他的方式默默保护她。
“你傻笑什么呢？”林晓用胳膊肘碰了碰她，“脸都红了。”
“没什么！”知夏赶紧低下头，冰淇淋融化的甜水顺着手指滴落，黏糊糊的，心里却甜滋滋的。
第二天早自习，知夏刚坐下就看到桌洞里放着一瓶冰镇柠檬茶，瓶身上还挂着水珠。她抬头看沈清，他正低头看书，耳根却悄悄泛红。
“昨天……谢谢你。”知夏小声说。
沈清翻过一页书，声音轻得像羽毛：“谢我什么？”
“奶茶店的事。”知夏戳了戳柠檬茶的瓶子，“店长说我可以调班了，李姐也没再找我麻烦。”
他的笔尖顿了顿，过了半天才说：“可能是店长看你辛苦。”
知夏笑了，没戳破他的谎言。她拧开柠檬茶喝了一口，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流下去，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放学时，知夏叫住沈清，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子：“这个给你。”
沈清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双手工缝制的杯套，用蓝色的棉布做的，上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上次看你买奶茶没杯套，烫手。”知夏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针脚有点歪……”
沈清捏着那个杯套，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小太阳，突然抬头对她说：“很好看。”
夕阳的金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把他的眼睛染成了温暖的琥珀色。知夏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赶紧别过脸：“你喜欢就好！我先走啦！”
她背着书包跑出教室，跑到楼梯口时忍不住回头，看到沈清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个蓝色的杯套，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知夏笑着转身，心里像揣了颗融化的糖。她想，下次兼职时一定要做杯最好喝的珍珠奶茶给他，多加珍珠，多加奶盖，就像他给的温暖一样，满满的，甜甜的。
至于李姐后来总是偷偷帮她分担重活，店长时不时给她塞小零食，知夏都笑着接受了。她知道这些善意里有沈清的功劳，但更多的是，她用自己的努力赢得了尊重。
就像那个绣歪的小太阳，虽然不完美，却带着满满的心意，照亮了这个有点闷热的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