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罚站
数学课的阳光总是带着点催眠的魔力，斜斜地落在课本上，把那些函数图像照得像团模糊的毛线。
裴知夏盯着黑板上的抛物线，脑子里却在算另一笔账——奶茶店周末的晚班能多挣五十块，加上平时攒的，够不够给沈清买那支银灰色的钢笔？
他上次借她的橡皮时，笔帽没盖紧，漏了好多墨在作业本上，黑黢黢的像只小虫子
“裴知夏！”
数学老师的声音像块石头砸进水里，知夏猛地惊醒，发现全班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讲台上的三角尺正指着她：
“这道题的顶点坐标是什么？”
她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的抛物线早就跑没影了。
“站到后面去！”
老师的语气沉了下来。
知夏的脸颊瞬间发烫，攥着课本往教室后排走。
路过沈清座位时，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发现他也在走神——眼睛盯着桌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上的墨点，显然没听到老师的话。
“沈清！”
老师的声音更高了，
“你也跟她一起站着！”
沈清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眼神还有点发懵。
他茫然地看了看老师，又看了看已经站到后墙的知夏，才慢吞吞地站起来，抱着课本走到她旁边。
两人并排站在教室后墙，中间隔着半臂的距离。
讲台上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同学们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带着点好奇和偷笑。
知夏的耳朵烧得厉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偷偷用眼角余光看沈清，发现他正低着头，耳根红得像被太阳晒过。
大概是觉得尴尬，他把课本挡在脸前，只露出点苍白的下巴。
知夏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明明是一起罚站，他倒像是自己犯了多大错似的。
她想起林晓说的“沈清像只受惊的兔子”，现在看还真有点像——耳朵红，还总往角落里缩。
她悄悄伸出手，对着沈清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舌头伸出来一点，眼睛瞪得圆圆的。
沈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放下课本看她。四目相对的瞬间，知夏赶紧收回手，假装看窗外的树，肩膀却忍不住抖了抖。
她听到身边传来极轻的一声——像是忍住的笑。
知夏猛地转头，沈清正飞快地把脸埋回课本里，肩膀却绷得紧紧的，显然在憋笑。
他露在外面的耳朵更红了，连带着脖子都泛着层薄红。
原来他也会笑啊。
知夏的心里像被羽毛搔了一下，痒痒的
罚站的时间格外漫长，腿都站麻了。知夏开始数墙上的瓷砖，一块，两块，三块……
数到第十七块时，她感觉到沈清往她这边挪了挪，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些。
“对不起。”
他突然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刚才如果我提醒你……”
“不关你的事。”知夏赶紧打断他，
“是我自己走神了。”
她顿了顿，忍不住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沈清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没说话，但知夏看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红肿的眼角——大概是想起了昨天走廊里她哭的样子。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转移话题：
“你看第三排那个男生，他把漫画书夹在数学书里呢。”
沈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个男生正低着头，书页翻得飞快。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原样，却被知夏捕捉到了。
“还有靠窗那个女生，”
知夏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什么秘密：
“她在偷偷编手链，用的红绳子，不知道给谁编的。”
沈清看过去，女生的手果然在桌洞里动来动去，手腕上还戴着条同款的蓝绳子。
他没笑，但眼神柔和了些，不像刚才那么紧绷了。
两人就这么站着，不说话，却用眼神分享着教室里的小秘密：
谁在偷偷睡觉，谁在传纸条，谁的笔掉在了地上不敢捡……
刚才的尴尬渐渐被一种莫名的默契取代
知夏的腿越来越麻，她悄悄活动了一下脚踝，没注意到脚下有块凸起的瓷砖，差点绊倒。
“小心。”
沈清伸手扶了她一下，指尖碰到她的胳膊，像触电般缩了回去。
“谢谢。”
知夏站稳了，心里有点发烫。
她看着沈清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想起昨晚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明明自己也在发抖，却把她护得严严实实。
“其实……”
知夏犹豫了一下，
“昨天的事，真的很谢谢你。”
沈清的手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往她这边又挪了挪，两人的肩膀几乎要碰到一起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顶上，亮得像撒了把金粉。
下课铃响时，老师终于让他们回座位了
知夏刚坐下，就感觉后桌传来轻轻的响动。
她转过头，沈清正把一颗水果糖放在她桌角，是柠檬味的，包装纸上画着个笑脸。
“赔罪。”
他低声说，眼神有点不自然；
“刚才……我也走神了。”
知夏拿起糖，指尖碰到他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她剥开糖纸放进嘴里，酸甜味在舌尖散开，刚才罚站的委屈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其实罚站也没那么糟。”
她含着糖说，声音有点含糊，
“至少知道了第三排男生看的是《灌篮高手》。”
沈清的笔尖顿了顿，没说话，但知夏看到他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歪歪扭扭的，像她刚才做的鬼脸。
林晓凑过来，一脸八卦：
“你们俩站后面干嘛呢？我看沈清好像在笑？”
“没什么。”
知夏咬着糖，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在讨论……怎么才能不被罚站。”
她偷偷往后看，沈清正低头看书，嘴角却还带着点没散去的弧度。
阳光落在他的课本上，把那个小小的墨点照得格外清晰。
知夏摸了摸口袋里的柠檬糖，突然觉得罚站也不是坏事。
至少，她看到了沈清憋笑的样子，听到了他说的“对不起”，还收到了颗带着温度的糖。
原来有些意外的小插曲，藏着这么多甜甜的秘密。
她低头在草稿纸上画了两只并排站着的小兔子，一只耳朵红，一只在做鬼脸，心里的那点小雀跃，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轻轻飘飘地飞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