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偶遇
周六下午的奶茶店像个被塞进太多棉花的糖罐，甜腻的香气混着冰块撞击杯壁的脆响，把空气填得满满当当。
裴知夏系着印着“珍珠奶茶”字样的围裙，正埋头往杯盖上贴标签，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浸得贴在皮肤上。
“知夏，三号桌的双皮奶好了没？”
老板娘在吧台后喊她。
“来了来了！”
知夏把最后一杯杨枝甘露递给取餐的女生，转身端起双皮奶往靠窗的座位走。
路过门口时，眼角余光瞥见个熟悉的身影，脚步顿了一下。
沈清站在吧台前，背着个黑色双肩包，校服换成了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却依旧低着头，下巴快抵到胸口。
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大概是司机，正耐心地看着手机。
知夏心里咯噔一下，像揣了颗没化的冰块。
她赶紧缩回脑袋，猫着腰躲到料理台后面，心脏跳得比打奶泡的机器还响。
这也太巧了。
她对着不锈钢台面理了理头发，又扯了扯有点歪的围裙。
平时在学校隔着课桌说话都紧张，现在穿着这身“工作服”，总觉得有点别扭。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吧台的小姐姐笑着问。
沈清抬起头，声音很轻：
“一杯……柠檬水，少冰。”
他的声音透过嘈杂的人声传过来，知夏听得清清楚楚。
她偷偷从料理台侧面探出头，刚好看到他抬手抹了把额角——大概是被店里的热气熏的，他白皙的皮肤上泛着层薄红。
“好嘞，稍等。”
知夏看着小姐姐飞快地切柠檬、加冰、倒水，突然有点慌。
等下他取餐的时候，要不要跟他打招呼？说“好巧”？还是假装没认出来？
正纠结着，就听小姐姐喊：
“柠檬水好了！”
沈清走过去，伸手去接。
就在这时，知夏怀里的托盘突然晃了一下——是刚才没放稳的两杯奶茶，其中一杯的杯套没套牢，顺着杯壁滑了下去。
她手忙脚乱去扶，却还是慢了一步。冰凉的奶茶溅出来，刚好落在沈清伸过来的手背上，洇出一小片褐色的渍迹。
“啊！对不起！”
知夏吓得差点把托盘扔了。
沈清猛地缩回手——不是烫的，是被吓得。
他睁大眼睛看着手背上的奶茶渍，又看看知夏，眼神里全是慌乱，像只被踩了爪子的猫。
“我帮你擦擦！”
知夏顾不上别的，扯了张纸巾就往他手背上凑。
她的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就感觉沈清像触电般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
他的手背上还沾着奶茶，顺着指缝往下滴，可他好像完全没察觉，只是盯着知夏，嘴唇抿得紧紧的。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知夏举着纸巾，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周围有人看过来，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清没说话，只是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纸币放在吧台上，抓起那杯没被弄脏的柠檬水转身就走。
他走得太急，撞到了门口的玻璃门，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引得好几个人回头看。
知夏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发现——他忘了拿找零的钱，还有那杯他刚点的柠檬水。
“哎，你的水！”
知夏抓起柠檬水追出去，可刚跑到门口，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沈清坐的后座车窗贴着深色膜，什么也看不见。
吧台小姐姐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纸币笑
这帅哥也太紧张了吧？溅了点奶茶而已，跟被蜜蜂蛰了似的。”
知夏捏着那杯没送出去的柠檬水，手心里全是汗。
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尖往下滴，凉丝丝的，像刚才碰到他皮肤时的触感——他的手好冰啊，比加了冰的柠檬水还凉。
“他是我们班同学。”
知夏小声解释，把找零的钱叠好塞进围裙口袋，
“可能……不太习惯被人碰。”
“难怪呢，”小姐姐笑着擦吧台
“不过你刚才那反应也挺可爱的，跟递炸药包似的。”
知夏没忍住笑了。
她确实像递炸药包，紧张得手心都湿了
傍晚快下班时，老板娘看着她手里那杯没开封的柠檬水：
“没人要就自己喝了吧，别浪费。”
知夏摇摇头，把柠檬水塞进书包。
她想起沈清撞到玻璃门的背影，想起他通红的耳根，想起他手背上那片褐色的渍迹——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擦掉。
第二天早上，知夏刚走进教室，就看到沈清的座位空着。
早读课快开始时，他才匆匆进来，眼圈有点黑，像是没睡好。
他放下书包时，知夏瞥见他右手背上贴着块创可贴，不大不小，刚好遮住昨天被奶茶溅到的地方。
她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被奶茶渍刺激到了？
还是……撞到玻璃门时蹭破了皮？
课间操时，知夏故意走在沈清后面。阳光照在他手背上，创可贴的边缘有点卷起来了。
她犹豫了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新的创可贴——是她平时兼职备着的，以防被热水烫到。
“那个……”
她快走两步，把创可贴递过去，声音有点飘
“这个给你，刚才看你那个好像快掉了。”
沈清低头看着她手里的创可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突然往回缩了缩手，像是想起了昨天的“奶茶事故”。
“谢、谢谢。”他接过创可贴，攥在手心里，指尖微微发颤。
“不客气，”知夏笑了笑，故意抬了抬下巴。
“昨天真是不好意思，我手笨，总掉东西。”
沈清的脸突然红了，飞快地低下头：“是我自己……反应太大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解释”。
知夏愣了一下，看着他快步跑远的背影，突然觉得那包被攥皱的创可贴，像是传递了什么说不清的信号。
午休时，知夏从书包里掏出那杯柠檬水，发现冰块早就化了。
她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酸得皱起眉头，却又有点回甘。
林晓凑过来：
“什么好东西？表情这么丰富。”
“没什么，”
知夏把水杯递过去：“柠檬水，尝尝？”
林晓喝了一大口，龇牙咧嘴：“我的天，这也太酸了！谁买的？想酸掉牙啊？”
知夏看着沈清埋在臂弯里的背影，突然笑了。
她觉得沈清就像这杯柠檬水，乍一看有点冷，有点涩，可仔细品品，好像藏着点说不出的甜。
她把剩下的柠檬水喝完，把空杯子扔进垃圾桶时，悄悄说了句：
“下次……我请你喝奶茶，加双份糖。”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手背上，暖融融的
知夏摸了摸口袋里的创可贴包装，突然开始期待下一次“偶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