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宴会风云（上）
宴会厅内流光溢彩，水晶吊灯将柔和的光线洒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空气中混合着高级香水的幽香、雪茄的醇厚以及美食美酒的馥郁气息。衣着华贵的男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谈笑，酒杯轻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顾曼曼挽着叶瑞安的手臂步入其中，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一个精致却陌生的生态圈。她的职业本能让她迅速扫描环境：出口位置、人群分布、潜在观察点…但另一种更私人的、久违的不自在感，也悄然浮现。这里的一切都过于光滑、过于完美，带着一种她并不熟悉的规则和距离感。
叶瑞安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紧绷，微微侧头，低声问：“还好吗？”
“没事，”顾曼曼迅速调整表情，扯出一个轻松的微笑，“就是有点…嗯，亮瞎眼。”她试图用玩笑掩饰不适。
叶瑞安被她逗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松点，就当是来吃点心的。那边的巧克力喷泉看起来不错。”他试图让她安心，引领她走向相对安静一点的餐区。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很快被打破。
一阵略显突兀的寒暄声从入口附近传来，声音里带着一种熟稔的亲昵和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叶瑞安循声望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被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愕然取代。
只见叶景行和秦知徽正与蒋明谦、藤舒窈谈笑风生地走来，四人衣着考究，气场强大，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而蒋孟婷，正亭亭玉立地站在他们身旁，一袭剪裁完美的烟灰色长裙，妆容精致，笑容得体，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这场景的中心。
“瑞安！”秦知徽率先看到了儿子，脸上绽开惊喜的笑容，快步走了过来，仿佛真的是偶然邂逅，“天哪，真是太巧了！我们刚好在国内处理点事情，听说你今天有个重要的演讲和晚宴，就想着过来看看，给你个惊喜！”
叶景行也走上前，威严的脸上带着一丝赞许的笑意，拍了拍叶瑞安的肩膀：“演讲很精彩，我在后面听了一会儿，没打扰你。做得不错，没给你爷爷丢脸。”
蒋明谦和藤舒窈也笑着围上来，纷纷表达祝贺。
“瑞安现在是真正的大专家了！”藤舒窈语气热络。
“是啊，老叶，知徽，你们真是培养了个好儿子！”蒋明谦附和道。
叶瑞安完全没料到父母会突然出现，而且还是和蒋家人一起。他勉强维持着礼貌的笑容，迅速看了顾曼曼一眼，眼中带着歉意和一丝无措：“爸，妈，蒋叔叔，藤阿姨…你们怎么…这真是太意外了。”
“惊喜嘛，就是要意外才好！”秦知徽笑道，目光这才仿佛不经意地落到顾曼曼身上，笑容未变，但温度却微妙地降了几分，“这位是…？”
“这位是顾曼曼警官，我的同事，也是我们刑侦一队非常重要的成员。”叶瑞安立刻介绍，语气郑重，并下意识地向顾曼曼靠近了半步。
顾曼曼保持微笑，得体地点头问候：“叶先生，叶太太，蒋先生，蒋太太，你们好。”她的目光也与蒋孟婷短暂相接，两人都露出了无可挑剔的、却毫无温度的笑容。
“顾警官，你好。”秦知徽微微颔首，礼仪周到却透着疏离，随即目光便转回儿子身上，“瑞安，快跟我们说说，获奖的感觉怎么样？组委会还有没有安排其他活动？”
几乎是自然而然地，两家人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小圈子，将叶瑞安围在中间，热切地讨论起奖项的份量、后续的学术交流计划、以及叶蒋两家一些共同朋友的近况。话题迅速跳脱到一个顾曼曼完全无法插入的、由共同记忆、人脉网和相似生活背景构筑的世界里。
蒋孟婷极其自然地站到了叶瑞安的身边，偶尔补充一两个圈内人才懂的细节，或发出恰到好处的轻笑，姿态亲昵又不会过分逾距。她甚至体贴地替叶瑞安拿了一杯香槟，动作流畅自然。
顾曼曼被无声地隔绝在了这个圈子的外围。她就像一颗被推出轨道的小行星，安静地悬浮在热闹的引力场之外。没有人刻意驱赶或无视她，但那种无形的壁垒却比任何明确的拒绝更令人窒息。他们交谈时使用的特定词汇、提及的人和事、乃至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都清晰地划出了一条界线。
她尝试着保持倾听的姿态，脸上挂着淡淡的、职业化的微笑，但手指却无意识地微微收紧了。她能感觉到偶尔有其他宾客投来的打量目光，那些目光里带着好奇、评估，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在这个世界里，她“刑警”的身份似乎不再带来荣耀，反而成了一种突兀的标签。
叶瑞安几次试图将话题引回顾曼曼身上，或者想把她拉进对话圈。
“曼曼她刚才…”
“其实这个案子里曼曼的贡献非常大…”
但每次话头都被巧妙地接走或转移。
“哎呀，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就别总谈案子了。”藤舒窈笑着打断。
“是啊瑞安，让顾警官也放松一下嘛。”蒋明谦附和道。
秦知徽则更直接地对顾曼曼笑了笑：“顾警官，别拘束，自己去拿点吃的吧，不用一直陪着我们这些老人家聊天的。”
这种“体贴”更像是一种温柔的放逐。
顾曼曼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宽容”和不动声色的排斥。她看着被家人和蒋孟婷环绕的叶瑞安，他看起来有些无奈，似乎想挣脱却又被亲情和礼貌束缚。她心底那丝不安得到了证实，一种混合着失落、尴尬和淡淡讽刺的情绪慢慢涌了上来。
她微微吸了口气，对众人露出一个更程式化的微笑：“失陪一下。”然后转身，从容地走向不远处无人停留的露台方向，将自己从那个令人窒息的热闹中心剥离出来。
晚宴的喧嚣被玻璃门隔开了一层，露台上的空气带着夜晚的微凉。顾曼曼靠在栏杆上，望着楼下城市的璀璨灯火，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她的背影在华丽的宴会厅背景下，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独。
宴会风云，才刚刚开始暗流涌动。而她，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冰凉的潮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