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休息室内的悲剧

龙笺雪那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穿了宴会厅厚重的门板，撕裂了原本欢快融洽的氛围。音乐声、谈笑声戛然而止，所有宾客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惊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出什么事了？！”

“刚才那是……新娘子在叫？”

“好像是从外面走廊传来的……”

窃窃私语声迅速蔓延开来，不安的情绪像水波般荡漾开。

主桌上的林溪和范天明反应最为迅速。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猛地站起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职业本能催生的警惕。

“不好！”范天明低喝一声，甚至来不及多解释，一把拉住林溪的手，拨开愣住的宾客，以最快速度冲向侧门。

刑警的本能告诉他，那声尖叫里蕴含的恐惧绝非寻常。林溪的心也瞬间揪紧，她紧紧跟着范天明，脑海里闪过龙砚舟略显苍白的脸和周显诚之前离去的背影，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冲进走廊，那声尖叫的余韵似乎还在空气中震颤。不远处，休息室的门大开着，龙笺雪瘫软在门口，浑身剧烈地颤抖，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徒劳地向着室内伸出手，泪水汹涌而出，却发不出更多的声音。

范天明和林溪几步抢到门前，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他们也心头一沉——

江佩兰教授跌坐在地，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眼神空洞地望着倒在地上的丈夫，那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不住地哆嗦。而龙砚舟教授直接挺地躺在地毯上，面容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灰色，嘴唇微微发绀，双目紧闭，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龙叔叔！”林溪失声惊呼，下意识就要冲进去。

“小溪！”范天明比她更快一步，手臂一横，沉稳而有力地将她稍稍拦在身后。他的目光如鹰隼般迅速扫视整个休息室：位置、姿态、物品摆放、窗户状态……这是保护现场的本能。

但此刻，人命关天。范天明只是极快地做了评估，确定暂无明显外部威胁后，立刻道：“快！看看情况！”

林溪立刻会意，绕过范天明，快步冲到龙砚舟身边，毫不犹豫地屈膝跪倒在地毯上。身为法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黄金救援时间的重要性，也顾不得什么礼服和仪态。

她先是迅速俯身，侧头将耳朵贴近龙砚舟的口鼻，同时伸手去探他颈侧的动脉。

“没有呼吸！脉搏消失！”她的声音因为急促而显得有些紧绷，但依旧保持着专业的冷静。

范天明则一边掏出手机准备拨打120，一边对闻声赶来的几位酒店工作人员和亲友厉声道：“封锁这条走廊！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快叫酒店医务室的人先过来！”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镇住了场面。几个人慌忙照做。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周显诚从走廊另一头出现，他似乎之前去了别处，此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愕与慌乱：“怎么了？发生什么……”他的话问到一半，戛然而止，目光触及室内的景象，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爸！！”他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呼喊，一个箭步冲了进来，看似要扑向龙砚舟，却在半途被范天明下意识地挡了一下。

“周先生，冷静点！林溪在检查！”范天明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力量，试图控制住可能因慌乱而破坏现场的家属。

周显诚像是被这句话点醒，猛地停下脚步，身体晃了晃，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和巨大的悲痛。他看向正在做心肺复苏的林溪，又看向倒在地上的岳父，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爸他……他有心脏病的！他的药……药就在他上衣口袋里！硝酸甘油！快给他含服！”

他急切地指着龙砚舟的胸口，语速飞快地提供着关键信息，表现得完全是一个慌了神却仍在努力想办法救人的女婿。

正在全力进行胸外按压的林溪动作微微一滞。周显诚提供的药物信息很重要，但患者已无自主呼吸和心跳，口服药物已无意义，持续有效的心肺复苏和尽快除颤才是关键。她无暇分心回应，只是更加快了按压的频率和力度。

周显诚似乎因为极度的焦虑和担忧，想要上前帮忙，又被范天明坚决而礼貌地拦住：“周先生，请相信专业！不要干扰救援！医护人员马上就到！”

范天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周显诚。他注意到，周显诚虽然表情悲痛欲绝，动作急切，但他的眼神在最初的冲击后，似乎过快地被一种“急切解决问题”的专注所取代，那巨大的悲痛看起来有些流于表面，甚至在他指出药物位置时，有种异样的“流畅感”。

而且，范天明隐约觉得，周显诚冲进来的时机，和他表现出的那种“刚刚赶到”的惊愕，似乎有那么一丝微妙的延迟。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此刻救援压倒一切。

酒店的医务室人员提着急救箱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林溪立刻简短清晰地告知情况：“男性，约六十岁，突发意识丧失，无呼吸无脉搏，怀疑心脏骤停。既往心脏病史。正在进行CPR！”

医护人员立刻接手，拿出自动体外除颤器（AED）。

现场一片混乱又透着一种诡异的有序。龙笺雪的哭泣声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被赶来的女眷搀扶着。江佩兰依旧瘫坐在地，仿佛对外界失去了反应。周显诚焦灼地站在一旁，双手紧握，嘴唇哆嗦着，不断重复：“怎么会这样……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林溪退开一步，让出位置给医护人员，她的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有些急促。白色的礼服裙摆沾染了地毯上的灰尘，膝盖处甚至因为跪地用力而有些磨损。她看着医护人员熟练地使用AED，进行电击，继续心肺复苏，但她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作为法医，她见过太多死亡。龙砚舟此刻的面容和体态，那种生命彻底流逝后的灰败感，她太熟悉了。希望，正在变得渺茫。

她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这个休息室。陈设整洁，没有明显打斗痕迹。龙砚舟倒地的姿势相对自然，像是突然软倒。旁边的沙发扶手旁，放着半杯水。空气中，除了急救带来的紧张气息，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奇特气味，但很快被忙碌的人气和急救设备的气味所掩盖。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龙砚舟的脸上，那双曾经睿智温和的眼睛紧闭着，再也无法睁开。

一种强烈的直觉，混合着职业的敏感，在她心底悄然滋生——这真的只是一次简单的心脏病突发吗？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终于抵达了酒店楼下。

但休息室内的空气，却仿佛凝固在了最初的惊恐和随之而来的、深不见底的怀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