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曼曼的挣扎与坦白

市局技术科的灯光总是比别处亮几分,冷白色的光线从天花板倾泻而下,照亮每一台精密仪器和显示屏上的每一行代码。已是深夜十一点,大部分办公室都已熄灯,只有这里还亮着如昼。

菜菜嘉黎的工位是三块曲面屏组成的半封闭空间,此刻正中屏幕上正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她本人却不在座位上——今晚是她父亲的生日,全家人难得的聚会,范天明特批她提前两小时下班。

顾曼曼站在工位前,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

她知道自己在跨越一条线。借用同事电脑已是越界,使用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技术手段更是严重违反规定。但那条短信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不断提醒着她过去的阴影可能并未远离。

深呼吸一次,她的手指落下,敲入一串复杂的指令。屏幕上的界面瞬间改变,变成了一个她熟悉又厌恶的黑底绿字终端窗口。这是她在卧底期间学会的技能,本以为永远不会再用到。

查询那个短信号码的来源,就像试图抓住一缕烟。每次似乎接近了,却又在指尖消散。对方使用了多层代理和加密跳转,最后指向的都是虚假或已废弃的服务器。

顾曼曼咬紧下唇,尝试另一种方法——追踪短信发送时的基站信号。结果同样令人沮丧:信号来源显示为市中心一个繁忙的商业区,同时有数百台设备连接,根本无法精确定位。

“尹儿,第一份新年礼物喜欢吗?”

那条短信的文字在她脑海中回响,每个字都带着嘲弄的意味。

牧泽洋。这个名字让她胃部紧缩。那个在黑暗岁月中她不得不接近、甚至假装爱上的男人;那个在得知她真实身份后,眼神中混合着背叛和某种扭曲理解的男人;那个在她离开前轻声说“我们会再见面”的男人。

如果是他回来了,那么这些爆炸案只是开始。牧泽洋从不满足于简单的暴力,他喜欢游戏,喜欢心理操纵,喜欢让猎物在恐惧中慢慢崩溃。

就像他现在对她做的一样。

顾曼曼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她感到胸口发紧,那种熟悉的焦虑感如潮水般涌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里通常备着应急药物,但今天忘了带。

“不能现在,不能在这里。”她对自己低声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她尝试第三种方法,这次更加深入暗网的灰色地带——查询与牧泽洋已知别名相关的任何活动痕迹。这是一个危险的举动,可能会暴露她的行踪,但她已顾不得那么多。

数据开始滚动,大部分是无用的信息碎片,直到一条数周前的加密信息跳入眼帘:

“礼物已准备,将如期送达。收件人:尹儿。”

发送时间正是在第一起爆炸案发生前一周。顾曼曼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柱爬升。

“曼曼?”

叶瑞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温和中带着惊讶。顾曼曼猛地一惊,几乎是本能地切换了屏幕界面,回到正常的警务系统界面。

“瑞安,”她转过身,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稳,“你怎么回来了?”

叶瑞安走近,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忘了拿明天讲座的材料。”他的目光扫过屏幕,又看向她略显苍白的脸,“你在用菜菜的电脑?”

顾曼曼的心跳如擂鼓:“只是...查点资料。我的电脑有点问题。”

这是一个蹩脚的借口,两人都心知肚明。叶瑞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即说话。他的目光不是怀疑,而是担忧——那种让她既感动又愧疚的担忧。

“曼曼,”他终于开口,声音更轻了,“最近你总是心不在焉,晚上睡不好,现在又深夜独自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顾曼曼避开他的目光:“只是案子压力大而已。你知道这种系列案件总是...”

“不只是案子。”叶瑞安温和地打断她,“从火车站爆炸那天起,你就有些不一样。那天你是不是...”他犹豫了一下,“收到了什么信息?”

顾曼曼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知道了?怎么可能的?

叶瑞安似乎读懂了她的表情,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那天我看到你看手机后的反应。那不是普通的短信,对吗?”

顾曼曼张开嘴,又闭上。她应该否认,应该继续隐瞒,但看着叶瑞安关切而真诚的眼睛,她突然感到一种极度的疲惫。独自承担这个秘密的重量,比她想象的还要沉重。

“瑞安,”她的声音几乎耳语,“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能保证不立即告诉别人吗?”

叶瑞安的表情严肃起来:“曼曼,如果事关案件或你的安全...”

“求你了。”她打断他,眼中是他很少见到的脆弱,“就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自己决定怎么做。”

叶瑞安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好吧。我保证在你同意前不说出去。”

顾曼曼深吸一口气,引导他来到技术科角落的休息区。这里相对隐蔽,有沙发和小茶几,通常是加班时短暂休息的地方。

她掏出手机,调出那条短信,递给叶瑞安。

叶瑞安接过手机,阅读那条简短的信息。他的表情从困惑逐渐变为震惊,最后是深深的忧虑。

“尹儿...”他轻声念出那个名字,抬头看向顾曼曼,“这是...”

“我在卧底时的化名。”顾曼曼的声音很低,“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个名字。更少人会这样叫我。”

叶瑞安的眉头紧锁:“发送时间是在爆炸发生时?”

“前后脚。我是在现场收到的。”顾曼曼苦笑一声,“还有一条更早的,在过年期间:‘尹儿,提前祝你新年快乐,我送你的新年礼物快到了...’”

叶瑞安的表情变得凝重:“你怀疑是...”

“牧泽洋。”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顾曼曼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仿佛终于把毒瘤剖开在阳光下,“牧川的儿子。我卧底时...接近过的目标。”

叶瑞安的眼神复杂起来。他知道顾曼曼的卧底经历,知道那段日子给她带来的创伤,但细节很少提及。牧泽洋这个名字他听过,但从未深究。

“你认为这些爆炸案与他有关?”叶瑞安的声音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但顾曼曼能听出其中的紧绷。

“模式很像他的风格。”顾曼曼揉着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痛开始蔓延,“精密、象征性强、喜欢心理游戏。而且...”她犹豫了一下,“他曾经痴迷于各种控制技术,包括药物和心理操纵。”

叶瑞安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如果他真的回来了,并且与这些案件有关,那么这就是跨国恐怖活动,而不仅仅是普通的系列爆炸案。”

“我知道。”顾曼曼的声音几乎耳语,“这就是为什么我犹豫是否上报。一旦扯上牧泽洋和牧川的残余势力,案件性质就完全不同了,会引发国际关注和更高层的干预...”

“而且会把你重新拖回那个世界。”叶瑞安轻声接上她没说完的话。

顾曼曼点头,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恐惧:“我花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努力才慢慢走出来,瑞安。我不想再回到那个黑暗中去。”

叶瑞安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冰凉:“曼曼,听着。”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柔,“你不会独自面对任何事情。但我们必须告诉范队和赵局。这不是你能独自处理的,太危险了。”

“但我没有证据!”顾曼曼几乎是急切地说,“就凭两条来历不明的短信?他们可能会认为是我PTSD引发的臆想,或者更糟——认为我与牧泽洋还有联系...”

她的声音哽咽了,那个最深层的恐惧终于浮出水面——被人怀疑忠诚,被人用异样眼光看待,就像刚归来时那样。

叶瑞安的心揪紧了。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没有人会怀疑你,曼曼。尤其是范队和林溪,他们了解你,信任你。赵局也是。”

他停顿了一下,选择着措辞:“而且,如果这真的是牧泽洋,那么他的目标很可能不仅仅是你。这些爆炸案已经夺去了两条生命,威胁着整座城市的安全。我们需要所有信息来阻止他。”

顾曼曼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她知道叶瑞安是对的。个人的恐惧不能凌驾于职责和公共安全之上。这是她父亲教给她的第一课,也是她始终坚守的信念。

“好吧。”她最终轻声说,“但我们能明天再说吗?给我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

叶瑞安审视着她的脸,最终点头:“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天明和赵局。不能再晚了。”

顾曼曼点头,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秘密已经分享,重担不再由她一人承担。

离开大办公室时,叶瑞安突然问:“你刚才用菜菜的电脑,就是在查这个号码?”

顾曼曼犹豫了一下,点头承认:“用了些...非常规方法。但还是找不到来源。”

叶瑞安的表情变得严肃:“曼曼,不要再这样做了。如果对方是牧泽洋,他很可能设下陷阱,正等着你追踪他。这太危险了。”

顾曼曼没有反驳。她知道叶瑞安说得对,但同时也知道,如果必要,她可能还会再次冒险。有些战斗无法回避,无论多么危险。

走在空旷的走廊上,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两人同时僵住。

顾曼曼 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新闻推送。

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然后又为这种反应感到一丝苦涩的笑意。

“我送你回家。”叶瑞安轻声说,“今晚你需要好好休息。”

顾曼曼没有反对。突然之间,她感到极度疲惫,仿佛所有的精力都在刚才的坦白中消耗殆尽。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但在那光明照不到的角落,阴影正在聚集。顾曼曼知道,明天的坦白只是开始,更多的挑战还在前方等待。

但至少,她不再独自一人面对。这个认知让她在不安中,找到了一丝微小的勇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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