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高级餐厅的暗流
接上父母，驶离机场的喧嚣，车内的空气却并未因此变得轻松。叶景行和秦知徽并未再急于追问关于顾曼曼的事情，转而问起叶瑞安在国内的工作、生活，以及在警校授课的情况。问题看似随意，却仍带着一种细致的考量。
叶瑞安一一作答，语气平和，心思却如高速路两旁飞速掠过的景物，流转不定。他将车开往H市一家颇负盛名的顶级餐厅——这是他父母惯常喜欢的风格，环境优雅，服务周到，适合谈话，也符合他们的身份和品味。
餐厅位于一栋摩天大楼的高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江景与霓虹交织，繁华尽收眼底。内部装潢是低调的奢华，水晶吊灯折射出柔和的光芒，桌与桌之间距离适中，保证了私密性，空气中流淌着若有若无的钢琴曲，餐具精致，银光闪闪。
侍者引他们到预定的靠窗位置。叶景行和秦知徽对此环境显然颇为满意，姿态优雅地落座。
点餐过程高效而精准，叶父母对菜单很熟悉，很快选好了前菜、主菜和配酒，征求叶瑞安意见时，他也只是从善如流地选了符合口味的菜式。侍者收起菜单，微微躬身离开，短暂的安静降临在这张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旁。
“这里 环境不错，”秦知徽端起水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扫过窗外，“H市这几年发展很快，越来越有国际大都市的样子了。”她的语气是一种客观的评述。
“嗯，变化是很大。”叶瑞安附和道。
“你选择留在国内，留在H市，现在看来，倒也不算错。”叶景行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学者特有的审慎，“尤其是能在警校兼课，传播犯罪心理学知识，这份工作很有意义，也符合你的专业方向。”
叶瑞安微微颔首：“是的，爸，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理论和实践能结合，很有挑战，也很有价值。”
前菜很快送上，摆盘精美如同艺术品。三人安静地用餐，刀叉碰撞的声音轻微而克制。
短暂的沉默后，秦知徽放下了叉子，用餐巾轻轻按了按嘴角，目光转向叶瑞安，话题如同经过精确计算般，自然而然地再次转向了那个核心。
“瑞安，”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少了几分之前的闲适，多了一丝探究，“昨天电话里，你说顾小姐工作忙，所以没来。她……在警队的具体工作是什么？危险性高吗？”
叶瑞安切着盘中小羊排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来了。他放下刀叉，抬起头，迎上母亲的目光，语气保持着之前的平静：“她主要负责情报分析和现场勘查，有时候也会参与一些外围的抓捕配合。危险性肯定有，但警队的防护措施很到位，她自己也受过最严格的训练。”他再次强调了“训练”和“能力”，试图将“危险”控制在可接受的“职业风险”范畴内。
“情报分析……现场勘查……”秦知徽重复了一遍这几个词，像是在细细品味其下的含义，“听起来需要高度冷静和稳定的心理素质。她……能胜任吗？我是指，长期的、持续性的压力下。”她的用词非常谨慎，但指向性明确。
叶瑞安感到一丝轻微的不适，如同平静湖面下潜藏的暗流，正在试图侵蚀他精心构建的防护堤。“她做得很好。”他的回答简短而肯定，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队里都很认可她的专业能力。”
叶景行此时接口，他的方式更为宏观，却也更具压力：“瑞安，我们知道你很关心她。但是，婚姻和伴侣的选择，不仅仅是感情用事。它关系到你未来的生活质量、事业发展，甚至后代的成长环境。顾小姐的经历……比较特殊，这决定了她的心理状态可能存在一些……不确定性。你需要非常慎重地评估这种长期的风险。”
叶瑞安的指尖微微收紧。父母的话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剥开情感的层面，直指他们所以为的“核心问题”。
“爸，妈，”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依旧冷静，“我明白你们的担忧。但曼曼她……比你们想象的要坚强得多。她正在努力恢复，而且成效显著。我相信她，也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
“努力恢复？”秦知徽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所以，她确实还在接受心理干预？姚教授那边？”
叶瑞安心中一凛，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险些失言。他立刻补救道：“只是定期的复诊和咨询，就像定期体检一样，是为了保持最佳状态。这在她那种工作性质下，是很常见的。”他试图将“治疗”正常化、普遍化。
然而，叶父母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更深层次的忧虑。在他们看来，这无疑证实了他们的猜测——顾曼曼的心理状况远未达到“稳定”的标准。
“瑞安，”秦知徽的声音放缓了些，带上了一丝劝诫的意味，“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作为父母，关心你的未来。你和顾小姐……毕竟分开了那么久，很多事情都变了。也许，你们都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重新了解和确认。贸然决定未来，对双方都不负责任。”她顿了顿，终于说出了此行的部分目的，“我们这次回来，也是想亲眼见见她，和她好好谈谈。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安排一下？”
叶瑞安感到一阵心累。他知道父母的要求合情合理，但在目前这种氛围下，他几乎可以肯定，一场正式的会面只会给曼曼带来巨大的压力和伤害。
他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向后靠，这是一个略显疏离的防御姿态。“曼曼最近手头有个重要的分析项目，时间很紧。而且……”他斟酌着用词，“她性格比较内敛，突然见面可能会让她紧张。我觉得，还是再等等，找个更合适的时机比较好。”
他的推脱之意已经相当明显。
叶景行和秦知徽的脸上同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儿子的回避态度，在他们看来，更像是一种心虚和缺乏信心的表现。
“瑞安，”叶景行的语气沉了一些，“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见一面，是基本的礼貌，也是我们了解情况的最直接方式。”
“我不是逃避，爸。”叶瑞安坚持道，声音虽然温和，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坚定，“我只是认为需要更周全的准备。这对所有人都好。”
餐桌上的气氛微微凝滞了。精致的菜肴似乎也失去了些许味道。窗外的夜景依旧繁华，却仿佛与这张桌子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
主菜在一种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用完。侍者上前撤走盘子，询问是否需要甜品或咖啡。
“不用了，谢谢。”秦知徽率先开口，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克制，“给我们账单吧。”
她看向叶瑞安，目光深邃：“瑞安，我们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们的建议。感情很重要，但理性决策同样重要。我们希望你未来的路，能走得平稳顺遂。”
叶瑞安没有回避母亲的目光，但也没有直接回应那份沉重的期望。他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结账离开餐厅，乘坐电梯下楼，一路无话。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吹散了餐厅里残留的暖香和暗流涌动的压抑感，却吹不散萦绕在三人之间那份无声的僵持与忧虑。
叶瑞安知道，关于曼曼的这场“评估”与“保卫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父母的态度，显然比他预想的更为坚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