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手术室惊魂
铁门在身后合拢的沉闷撞击声,像直接敲在顾曼曼的脊椎上。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和声音被彻底吞噬,浓稠得令人窒息的黑暗包裹了她,只有鼻腔里充斥的浓重霉味、灰尘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冰冷的金属和消毒水混合气味,提醒着她所处的空间。
眼睛需要几秒钟来适应。借着从极高极小的、布满污垢的气窗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她勉强能看出这是一个极其空旷的仓库内部。挑高的屋顶隐没在黑暗中,脚下是坑洼不平的水泥地,散落着一些模糊的、被遗弃的杂物轮廓,空气寒冷刺骨。
柯梓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一支强光手电,冷白的光柱像一把利剑劈开黑暗,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电示意方向,然后迈步向前。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巨大的空荡空间里产生诡异的回响。
顾曼曼——谢尹儿——紧跟其后,抱着手臂,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这次无需太多表演):“Kelly姐…这…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黑乎乎的…窦医生在这里面试?”她的不安和恐惧是真实的燃料,只需要稍加引导,就能完美点燃谢尹儿这个角色。
“安静点,跟着。”柯梓头也不回,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格外冰冷。
她们穿过堆满废弃木箱和防水布的广阔区域,走向仓库最深处。手电光晃过墙壁,顾曼曼敏锐地注意到墙根和某些角落附着着厚厚的、颜色深暗的苔藓或霉菌群落。古贝贝发现的孢子…源头就在这里。她的心脏缩得更紧。
前方出现了一堵看起来像是后来加砌的砖墙,中间嵌着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医院手术室专用的金属密封门。门上有复杂的锁具和气压阀装置,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充满了违和的科技感和隔离感。
柯梓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熟练地打开外层机械锁,然后输入密码,最后按下气压阀开关。一阵低沉的泄气声后,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向内开启。
一股更浓烈、更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奇异清洁剂的甜香,猛地扑面而来,强势地压过了外面的霉味。
门后,是另一个世界。
冰冷、苍白、无菌。
炽亮的无影灯高悬天花板,将整个空间照得纤毫毕现,甚至有些刺眼。墙壁和地面都贴着光滑易清洁的白色板材,墙角是弧形设计,杜绝任何卫生死角。房间中央,是一张闪着金属寒光的手术台,台上已经铺好了无菌单,各种精密可怕的手术器械整齐地排列在旁边的托盘里,刀锋、钩针、钳子…反射着冰冷的光。心电监护仪、麻醉机(虽然可能不会使用)、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医疗设备静默地矗立在四周,屏幕是暗的,像沉睡的怪兽。空气净化器发出低沉的嗡鸣,维持着这里变态级的洁净。
这里不像救死扶伤的地方,更像一个进行某种邪恶仪式的祭坛。
顾曼曼的呼吸骤然停止了一瞬。
*手术台…*
胃里翻江倒海,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卧底时被迫观看的那些血腥残忍的画面、受害者尸体上精密而恐怖的创口、林溪和吕婧渝描述的活体摘除的细节…所有的一切疯狂地涌入脑海,撞击着她的神经。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颤抖,视野边缘甚至出现了一丝模糊的晃动。PTSD的幽灵在这个最具象化的触发环境下,张牙舞爪地试图反扑。
*不!不能在这里!* 她在内心嘶吼,牙齿狠狠咬住口腔内壁,剧烈的痛感和血腥味瞬间刺激了她几乎涣散的意志。*我是警察!我在执行任务!* 她疯狂地调动起所有的训练成果和心理防线,将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和呕吐感死死压了回去。
她强迫自己的目光不要聚焦在那可怕的手术器械上,而是迅速扫过整个房间。布局、出口(只有刚进来的那一扇)、可能的隐藏监控、任何能作为证据的细节…专业本能暂时压制了生理性的恐惧。
柯梓对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细微的颤抖似乎很满意,那更像是猎物面对未知恐惧的正常反应。她关上了身后那扇厚重的密封门,落锁声清晰可闻。
“在这里等着。”柯梓冷冷道,走到房间一角的消毒柜前,开始进行某种准备。
就在这时,房间另一侧的一扇小门(可能是更衣室或器械准备间)被推开。
窦方平走了出来。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墨绿色的无菌手术服,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不再是之前在公寓里伪装的温和学者模样,也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专注和虔诚。他手里拿着一副无菌手套,正在慢条斯理地戴着,动作精准而优雅,仿佛即将进行一项伟大的艺术创作。
他的目光落在顾曼曼身上,上下打量着,像是在评估一件材料的成色。
“很好…”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有些模糊,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意,“…纯净的胚子,却被世俗的欲望玷污。完美的矛盾体…”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柯梓说。
顾曼曼强忍着拔枪或者掉头就跑的本能冲动,脸上努力挤出极度困惑和越来越浓的恐惧,身体微微向后缩,声音发颤:“窦…窦医生?这…这是什么地方?不是要面试吗?这些…这些是什么?”她 gesture 指向那些可怕的手术器械,手指颤抖得恰到好处。
窦方平向她走近几步,眼神里的狂热愈发明显:“面试?不,孩子。这不是面试。”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种诡异的温柔,“这是…净化。是救赎。”
他停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目光几乎痴迷地流连在她的小腹位置。
“你看起来很健康,生命力旺盛…但你的生活方式,你的选择…玷污了这份与生俱来的纯洁。”他的语调平缓,却说着最扭曲的话语,“它在你的身体里孕育罪恶,吸引堕落…就像她们一样。”
顾曼曼的心猛地一沉——“她们”!他亲口提到了之前的受害者!
“她们?”她顺着话头,声音带着恐惧的哭腔,“谁?我不知道…我不明白…”
“苏云、陈晨、娄琴嫣…”窦方平像是吟诵名单一样吐出那些名字,每一个名字都像冰锥刺入顾曼曼的耳中,“她们都曾像你一样,表面光鲜,内里却腐朽不堪。追求肤浅的物欲,放纵卑劣的**…她们不配拥有孕育生命的圣洁器官,那是对生命本身的亵渎!”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激情:“我在帮助她们!帮助这个世界!切除那罪恶的根源,清除那吸引污秽的磁场…让她们以一种更‘干净’的形式存在…这是一种神圣的手术!是终极的净化仪式!”
他张开戴着橡胶手套的双手,仿佛在拥抱某种看不见的理念,眼神狂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顾曼曼感到一股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扭曲的动机、自封为神的疯狂、对生命极致的蔑视…叶瑞安的侧写精准得可怕。而此刻,他亲口承认了!名单、动机、行为定性!
证据!必须记录下来!
她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扮演着极度恐惧、无法理解、几乎要崩溃的猎物。但她的右手极其缓慢地、借助身体的轻微晃动和手臂的遮挡,挪向手包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指尖触碰到一个比纽扣还小的、几乎没有厚度的微型高清摄像头的开关。
轻轻一按。
一道极其微弱、几乎不可见的红光极快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设备启动正常,正在录制!
几乎同时,她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发出压抑的、濒临崩溃的呜咽声,身体软软地顺着墙壁滑下去一点点,像是吓瘫了,这个动作完美地解释了可能存在的任何细微异常晃动。
窦方平对她这“彻底崩溃”的反应似乎更加满意了,这是一种他期待看到的、对“神圣仪式”的“敬畏”前奏。他转向柯梓,语气变得不容置疑:“准备麻醉诱导。”
柯梓立刻点头,拿起一支早已准备好的注射器,朝着顾曼曼走来。针头在无影灯下闪着寒光。
不能再等了!
顾曼曼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柯梓距离她还有两步远,窦方平也转身去拿取某种器械的瞬间——
顾曼曼猛地抬头,之前所有的恐惧、慌乱、崩溃瞬间从她脸上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如刀锋的决绝和愤怒。她的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刃,直刺向窦方平!
她对着衣领下的麦克风,用尽全力、清晰无比地嘶声喊道:
“证据确凿!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