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仓库魅影
西巷弄堂32号，那栋被高大锈蚀铁门紧锁的旧仓库，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悬念，沉甸甸地压在刑侦一队每个人的心头。连续数日，针对窦方平和柯梓的立体化监控网，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以仓库为核心，悄无声息地全面铺开。
灰色面包车依旧像耐心的猎豹，蛰伏在废弃报亭后。刚子和大猫轮班，望远镜镜头和远程监听设备（尽管收效甚微）二十四小时对准那扇铁门和二楼那扇有撬动痕迹的窗户。他们的眼窝深陷，胡子拉碴，靠浓咖啡和压缩饼干维持着精力，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夜间，无人机会定期升空，利用热成像扫描仓库内部。那两个热源——窦方平和柯梓——如同幽灵般，总是在深夜时分出现，在二楼那个疑似“手术室”的房间内活动一两个小时，然后先后离开，行踪规律得令人窒息。
技术侦查车内，菜菜如同编织无形蛛网的蜘蛛，面前的多块屏幕上数据如瀑布般流淌。她成功渗透了仓库外围几个老旧公共摄像头的系统，虽然角度有限，但提供了额外的观察视角。她对窦方平的奥迪A8和柯梓的白色polo进行了全时段的电子追踪标记，只要它们出现在城市任何一个有监控的路口，系统就会自动报警并记录轨迹。
“窦方平的生活轨迹极度规律，”菜菜向范天明汇报，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医院、家（市中心高档公寓）、西巷仓库，三点一线。他的行车路线刻意规避拥堵和部分监控，但模式固定。柯梓则不同…”她调出柯梓白色polo的轨迹图，线条在城市地图上如同混乱的线团，频繁出入高档商圈、美容会所、健身房，但更多的，是夜间活跃在几家特定的高端夜店和酒吧街区周边。
“看这里，‘魅影’夜店后街，上周二晚上十一点至凌晨一点，停车超过两小时；‘爵色’酒吧附近，周四凌晨…又是长时间停留…”菜菜指着几个被红色圆圈标注的地点，“她的活动区域，与第一名受害者苏云生前频繁出入的场所有高度重叠！她在踩点！在物色！”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精神大振！柯梓的行动模式完美契合了“猎人”的角色！她利用其不起眼的外表和助理的身份作为掩护，混迹于这些夜晚的狩猎场，用那双被狂热崇拜蒙蔽的眼睛，搜寻着符合窦方平扭曲标准的“猎物”——那些展现出“双面性”，在夜晚放纵自己、寻求刺激或物质的年轻女性。
“行动组！”范天明对着麦克风下令，声音压抑着激动，“大猫，你负责！带上三组人，轮班盯死柯梓！特别是她夜间出入的这些娱乐场所周边！我要知道她接触了谁，和谁搭讪，用了什么方式！注意！绝对不能被察觉！她是惊弓之鸟，反侦察意识很强！”
“明白！保证像影子一样跟着她！”大猫的声音从监控车传来，带着狩猎前的冷厉。
跟踪一个高度警惕的目标，其难度远超常人想象。大猫和他手下经验最丰富的侦查员们，如同真正的影子，利用人群、车辆、街角，进行着无声的接力。他们不敢跟得太近，只能依靠预判、多点布控和技术支援（菜菜实时提供柯梓车辆位置）。
然而，柯梓的狡猾和谨慎超出了预期。她似乎拥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她会突然毫无征兆地急转弯驶入狭窄的单行道，让跟踪车辆被迫暴露或跟丢；她会将车停在大型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在迷宫般的通道和众多出口间穿梭，轻易摆脱追踪；她会在热闹的夜市突然下车，混入摩肩接踵的人流，瞬间消失无踪。有两次，大猫的队伍几乎就要锁定她与潜在目标接触的瞬间，却都被她如同泥鳅般溜走。
“报告范队…目标进入人民商场地下二层…人流量太大…跟丢了…”
“目标在文化路夜市下车，步行向北，请求B组支援拦截…该死！她拐进小巷子了！那里没监控！”
对讲机里偶尔传来大猫压抑着挫败感的汇报。每一次跟丢，都意味着可能有一个潜在受害者从警方眼皮底下被错过，也意味着打草惊蛇的风险增加一分。办公室里的气氛也因此一次次变得凝重。
**物证的铁链：**
就在跟踪行动屡屡受挫的同时，物证方面的铁链正在一环环扣紧。
古贝贝几乎住在了她的仪器旁。她将从三名受害者体内和衣物上提取到的所有硅胶微粒，进行了成分的分子级比对。结果毫无悬念——所有微粒的化学成分、聚合物结构、甚至内部掺杂的微量“S-07”催化剂的残留比例，与科泰精密医疗器械公司生产的那款特种密封垫片，完全一致！
“看这里！”古贝贝兴奋地指着高分辨率电子显微镜下的图像，“这是从苏云体内深处提取的微粒表面磨损痕迹，这是从陈晨指甲缝里找到的微粒形态，这是娄琴嫣大衣上附着的…它们的微观形貌特征，与科泰公司提供的、经过模拟手术器械摩擦后的垫片样本磨损模式，吻合度超过99%！这就是铁证！证明这些微粒来自同一源头，而且极大概率来自凶手使用的手术器械！”
为了进一步夯实证据，在林溪的协助下，古贝贝甚至进行了一项极其精细的模拟实验。她使用从科泰公司紧急调取的同一批次的垫片，安装在类似的手术器械上，在模拟人体组织环境中进行重复操作，然后收集脱落的微粒，其形态和分布与案发现场的发现惊人地相似。
这条物证链，已经从“疑似关联”，变成了几乎无可辩驳的“同一认定”。它将三名受害者的案件铁板钉钉地串联起来，并将凶器的来源，牢牢锁定在能接触到这种特定器械的极少数人手中——窦方平，正是其中最符合条件、且行为最可疑的那一个！
**生活气息与压力下的微光：**
高强度、高压力的监控和调查工作，让整个团队都处于透支状态。办公室成了临时的家，泡面、外卖盒堆积如山，咖啡消耗量惊人。
在这片弥漫着疲惫和紧张的氛围中，那些细微的生活气息和人物互动，显得格外珍贵。
吕婧渝和古贝贝这两位专家，依旧是办公室里最具“活力”的风景线。她们就一个孢子的分类细节或者一种药物代谢路径的微小差异，能争得面红耳赤，声音穿透半个楼层。
“绝对是Tortula muralis var. H-07！它的叶细胞形态和疣状突起特征具有唯一性！”古贝贝挥舞着电子笔，差点戳到吕婧渝的眼镜。
“H-07亚种的命名尚未得到国际苔藓学会的完全确认，仅凭地方文献记载不够严谨！需要更多基因序列比对！”吕婧渝抱臂冷对，语气如同手术刀般精准。
菜菜和小楠往往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菜菜甚至偷偷开了手机录音，小声对小楠说：“录下来录下来，这可是顶尖专家的学术掰头（battle），以后当素材！”
而范天明和林溪之间，则是一种无声的、却更为深厚的默契与支撑。范天明的压力肉眼可见，他时常独自站在案情板前，眉头紧锁，一站就是很久。林溪不会去打扰他，只是会默默地在他办公桌上放一杯泡好的浓茶，或者在他深夜揉着太阳穴时，递上一片止痛药和一条温热的毛巾。有一次，范天明看到林溪因为长时间弯腰检验证物，起身时下意识地揉了揉旧伤复发的膝盖，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第二天，林溪的办公椅上就多了一个符合人体工学的柔软靠垫和一张崭新的护膝。这些小动作，如同寒夜中的微光，温暖而坚定。
**僵局与希望：**
时间又过去几天。监控依旧在继续，窦方平和柯梓依旧规律地出入仓库，如同上了发条的钟表。跟踪柯梓的行动依旧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她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消失在黑暗中。虽然物证链已经无比坚实，但缺乏直接证据（凶器、DNA、目击证人）证明窦方平杀人，也无法证明柯梓直接参与谋杀。直接搜查仓库或逮捕的风险极大。
案情，似乎陷入了一种令人焦灼的僵局。
这天下午，案情分析会的气氛格外沉闷。刚子汇报了监控无新发现，大猫汇报了跟踪再次失败，古贝贝和吕婧渝展示了坚实的物证链但也承认无法直接指认凶手。
范天明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而写满不甘的脸。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压在每个人胸口。
就在会议陷入沉寂时，菜菜忽然抬起头，眼神亮了起来：“范队！有一个发现！虽然跟踪丢了，但我回溯了柯梓白色polo最近一个月所有的行车轨迹大数据，结合道路监控的时间戳分析…发现一个规律！在她每次长时间停留在夜店区域之后的大约24到36小时内，仓库的热成像活动就会变得异常…‘活跃’一次！而且，每次异常活动后，窦方平离开仓库时，手里似乎会多提一个黑色的、看起来有点分量的医用级冷藏箱！之前我们没太注意这个细节！”
冷藏箱？！
异常活跃？
时间关联？！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这条看似微弱的时序关联，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
难道…柯梓物色到“猎物”并得手后，会在24-36小时内，由窦方平在仓库内进行“手术”？那个冷藏箱里装的…难道是…？！
这个推断让所有人不寒而栗，却也让他们看到了打破僵局的唯一可能——必须在柯梓下一次成功物色到“猎物”后、窦方平动手之前，介入并阻止！或者，利用这个过程，人赃并获！
但是，怎么介入？如何阻止？怎样才能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获取那决定性的证据？
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如同一个沉重而危险的抉择，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