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追踪与对峙
张国安把现场勘查照片用力拍在白板上，沉闷的响声在刑侦一队大办公室里激起一片肃静。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城市灯火被浓重的雾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白板上，萧然死亡现场的血迹、凌乱的脚印、以及那张覆盖着白布的轮廓照片，构成一幅无声的控诉图。角落里，贴着几张新打印出的照片——都是“小团体”的成员，眼神或倨傲，或躲闪，在警方镜头下凝固了瞬间的真实。
“重点目标：李辰。”张国安的激光笔红点停在其中一个略显瘦削、眼神闪烁的男生照片上，“刚子查到的背景，家里开个小五金店，在萧然那个圈子里属于跟班角色，依附性强。案发后情绪不稳，刚子发现他连续两天没去学校，在家附近乱晃，行为反常。”
他转向大猫，这位队里的追踪好手，眼神锐利如鹰：“大猫，盯紧他。24小时轮班，我要知道他见什么人，去哪儿，尤其是接触萧家相关的人，比如那个姓陆的律师，或者萧家的司机、助理。异常通话，异常见面，一个细节都不能漏。”
“明白，安子。”大猫点头，声音沉稳，透着股磐石般的可靠，“我亲自带一组人，保证他喘口气都有人知道。”
“刚子，”张国安的目光移向刚毅的搭档，“你继续深挖李辰。人际关系网，特别是他最近有没有经济上的异常？账户流水、消费记录，有没有来路不明的钱？还有，案发当晚他具体行踪，有没有人证，有没有时间空白点。另外，把他那几个狐朋狗友的关系也再筛一遍，看他们之间有没有内讧的可能。”
“已经在查了，银行那边刚接上头。”刚子快速记录着，“他那个圈子，表面上抱团，背地里互相看不起，尤其是对李辰这种家境一般的。利益冲突的可能性不小。”
最后，张国安看向菜菜，技术屏幕的冷光映着她专注的脸：“菜菜，监控是硬骨头，但也是突破口。案发当晚学校及周边，所有能找到的探头，包括学校自己的、校外商铺的、交通部门的…哪怕只拍到一个衣角、一个模糊的影子，也要给我翻出来！特别是那个‘争吵者’出现的时间段。技术手段上，别吝啬，恢复被删的、增强模糊的，我要最清晰的画面！”
“张队放心，”菜菜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快速划过成排的监控缩略图，“几个关键节点的民用探头数据刚拿到，正在做智能识别和轨迹追踪。学校内被删的那部分…我正在尝试深度恢复，有希望找到碎片。就是时间…需要点时间。”她眉头微蹙，带着技术攻坚时特有的执拗。
叶瑞安站在张国安身侧，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地扫过白板上的照片和线索图：“李辰的紧张和资金异常，指向性很强。关键还是那个争吵者。”他顿了顿，声音带着理性的穿透力，“争吵是导火索。凶手身份，目前看几种可能最大：一是像吴浩宇那样长期被霸凌的受害者，积怨在那一刻彻底爆发；二是受害者的亲友，目睹或得知了当晚的欺凌，出于愤怒和保护出手；第三…”他的目光在李辰等几个小团体成员的照片上停留，“就是他们内部。萧然强势霸道，小团体内部不可能没有矛盾。为了利益分配，或者仅仅是萧然触及了某个‘跟班’的底线，也可能引发激烈冲突，甚至致命。”
他转向张国安：“张队，李辰这条线是明线，要快、要稳。但那个‘争吵者’，才是真正的核心目标。菜菜那边的监控，是找到这个‘影子’的关键钥匙。”
“我知道。”张国安重重吐出一口气，压力像实质般压在他肩头，赵文博顶住上层风暴争取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都动起来！时间不等人！”
众人轰然应诺，办公室瞬间被键盘敲击声、通话声、纸张翻动声填满，一股无声的紧迫感弥漫在空气里。张国安看着投入工作的队员们，疲惫却坚定的目光扫过角落——顾曼曼的工位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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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傍晚时分。叶瑞安公寓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幼犬奶香的味道。顾曼曼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正撞见叶瑞安蹲在客厅一角，手里攥着几片厨房纸巾，对着地板上一小滩可疑的深色水渍，一脸无奈。
“麦麦！”叶瑞安对着沙发方向低唤。一只圆滚滚、毛色浅黄的小土狗应声从沙发底下探出半个脑袋，湿漉漉的黑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喉咙里发出细小委屈的呜咽，小尾巴却在地板上讨好地扫了扫。
顾曼曼忍不住轻笑出声，连日查案积压的疲惫似乎被这小小的混乱冲淡了些。她脱下薄外套挂在门后，自然地走过去，也蹲在叶瑞安身边。沙发下的麦麦看到熟悉的身影，呜咽声立刻转为欢快的唧唧声，扭着小屁股就钻了出来，一头扎进顾曼曼怀里，粉嫩的小舌头热情地舔舐她的手指。
“又闯祸了？”顾曼曼揉着麦麦毛茸茸的小脑袋，指尖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她卷起衬衫袖子，露出小臂上尚未完全淡去的抓痕和正在愈合的脱臼部位。麦麦似乎知道这是“妈妈”受过伤的地方，舔舐的动作变得格外轻柔小心，湿漉漉的鼻头蹭着那些疤痕。
叶瑞安处理好“战场”，看着顾曼曼和麦麦的互动。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她低垂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金色，专注而宁静。几天前在天台边缘的惊心动魄、医院里她手臂打着绷带却眼神执拗的样子，此刻都被怀中这团温暖的小生命悄然抚平。他心中某处坚硬的东西无声地融化了。
“这小家伙，聪明劲都用在怎么气我上了。”叶瑞安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定点训练教了八百遍，一不注意还是给你来个‘惊喜’。”他起身去厨房洗手。
顾曼曼干脆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把麦麦整个抱在怀里。小狗温热的身体紧贴着她，依赖地蜷缩着，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她将脸埋在麦麦带着阳光味道的绒毛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长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一种纯粹的、被需要的安宁。那些噩梦般的集装箱、电梯里的窒息、天台呼啸的风声，暂时被隔绝在这小小的温暖之外。她没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麦麦，目光有些放空，似乎在汲取这份宁静的力量。
“它好像…活泼过头了。”顾曼曼嘴角弯起，看着麦麦。
“精力旺盛，好事。”叶瑞安把垃圾倒掉，又用湿抹布仔细擦着地板，“说明恢复得好。”他抬头看她，眼神温和，“你手臂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好多了，没那么紧绷了。”顾曼曼活动了一下左臂，护具还绑着，但动作明显灵活了些。她的目光落在麦麦身上，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它在你这里…添了好多麻烦吧？”
“麻烦？”叶瑞安直起身，把抹布放到一边，顺势揉了揉麦麦的脑袋，小家伙舒服地眯起眼，“习惯了就好。你看，”他指了指角落新添置的宠物围栏、自动喂食器、堆叠的罐头和玩具，“麦麦同志待遇很高。”
顾曼曼走过去，拿起一个橡胶骨头玩具捏了捏，发出吱吱的响声。麦麦耳朵立刻竖起，在叶瑞安怀里激动地扭动起来。她把玩具递过去，麦麦一口叼住，发出满足的呜咽。叶瑞安顺势把它放到地上，麦麦立刻叼着新玩具，摇头晃脑地跑到自己的小垫子上，专心致志地开始“战斗”。
两人并肩站在一旁，看着小狗撒欢。小小的公寓里，弥漫着狗粮味、消毒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馨。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麦麦啃咬玩具的窸窣声和窗外遥远的城市嗡鸣。
“案子…”顾曼曼看着麦麦，低声开口，“有方向了？”
“嗯，在追几个关键点。”叶瑞安的声音也很轻，带着一种工作状态下的沉稳，“菜菜在攻监控，刚子和大猫在盯人。快了。”
他没有说更多细节，顾曼曼也没追问。这种无需言语的默契流淌在沉默里。她看着麦麦无忧无虑的样子，紧绷的神经似乎也松了一分。叶瑞安的余光落在她放松的侧颜上，那微微弯起的唇角，像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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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警局办公室的气氛依旧紧绷，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键盘声和电话铃声交织，像一首进行曲。菜菜和小楠凑在一起，对着电脑屏幕低声讨论着什么，偶尔发出几声压抑的轻笑。
“哎，小楠，你发现没？”菜菜压低声音，眼睛瞟向办公室入口处那个曾经固定摆放向日葵花束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赵公子的花，好像…断供了？”
小楠立刻来了精神，也压低声音：“可不是！得有…快一个礼拜没见着了吧？之前那叫一个风雨无阻，跟打卡似的。你说…是不是咱们曼曼姐…”她做了个“拒绝”的手势，眼神八卦兮兮。
“我看像！”菜菜用力点头，“曼曼姐那性格，干脆利落。而且你看她最近状态，心思都在案子上，还有…”她朝叶瑞安办公室的方向努努嘴，一切尽在不言中，“赵公子人是不错，阳光开朗，但感觉…就不是曼曼姐那盘菜。气场不合。”
“对对对，”小楠深以为然，“还是叶老师这种…嗯…润物细无声的比较搭曼曼姐。你看叶顾问看曼曼姐的眼神…”她模仿了一下，又忍不住捂嘴笑。
两人正嘀咕得起劲，叶瑞安拿着一个文件夹从茶水间走出来，恰好经过她们身后。菜菜那句“叶老师看曼曼姐的眼神”清晰地飘进他耳朵里。
叶瑞安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平静的表情，只是握着文件夹边缘的指节，微微收紧了些。他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坐下，翻开文件，动作流畅自然。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纸页上时，指尖却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那敲击的节奏，似乎比平常快了一点点，也…乱了一点点。窗外的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被说中心事的波澜。
他端起桌上的保温杯，慢慢喝了一口水。水温正好，却似乎没能完全压下心头那点微妙的燥意。他推了推眼镜，目光重新聚焦在案件资料上，强迫自己沉浸到那些冰冷的线索和逻辑分析中去。
办公室另一头，菜菜和小楠毫无所觉，还在兴致勃勃地分析着“气场论”。而叶瑞安敲击桌面的指尖，终于恢复了惯常的、沉稳的节奏。只是他心中那片被无意间搅动的湖面，涟漪尚未完全平息。
追踪的网已然撒开，技术的力量正在穿透迷雾，而人心深处那些细微的波动，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或许微不足道，却预示着水面之下更汹涌的暗流。所有的线索都在收紧，指向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
突破在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