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密码与伤痕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浓得化不开,像一层无形的膜,紧紧包裹着医院急诊观察区走廊的每一个角落。惨白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冰冷的塑料座椅、匆忙走过的护士鞋底、还有人们脸上或焦虑或麻木的神情,都映照得格外清晰。

何玲几乎是扑到观察室门口的。她头发凌乱,身上还穿着沾着油污的工装,脸色比灯光还要惨白。隔着门上小小的玻璃窗,她看到儿子吴浩宇躺在窄小的病床上,身上连着监护仪的导线,双眼紧闭,脸色灰败,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巨大的恐惧和悲痛瞬间淹没了她,她双腿一软,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双手死死捂住嘴,压抑的、破碎的呜咽从指缝间溢出,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

“何女士。”一个沉稳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何玲猛地抬头,泪眼模糊中,看到穿着便服的张国安和叶瑞安站在面前。张国安神情肃穆,叶瑞安则微微弯下腰,递过来一张纸巾。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带着一种能穿透混乱直达人心的力量。

“浩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说是惊吓过度加上轻微擦伤导致的昏迷,很快会醒的。”叶瑞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何玲的悲泣,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笃定,“他现在需要安静,更需要你坚强。”

何玲接过纸巾,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眼神里充满了惊弓之鸟般的警惕和深不见底的绝望。她看看张国安,又看看叶瑞安,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是用力摇头,像一只护崽的母兽,用沉默筑起最后的堡垒:“你们……你们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儿子不是凶手……” 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哭腔。

“何女士,”张国安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警察特有的不容置疑,“我们相信浩宇不是凶手。我们一直在查,顶着巨大的压力在查。”他直视着何玲惊恐的眼睛,“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浩宇在天台上,昏迷前说了一些话,提到了‘日记’和‘密码’。这很关键,很可能就是能证明他清白、揪出真凶的关键!”

“日记?”何玲茫然地重复,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猛地闪烁了一下,但立刻又被更深的恐惧覆盖,“没……没有……我儿子没什么日记……”她下意识地否认,身体甚至微微后缩。

“何阿姨。”一个带着明显虚弱感,却异常清晰和坚定的声音插了进来。

何玲和两位警官同时转头。

顾曼曼正一步一步,有些艰难地朝这边走来。她脸色苍白,额角还残留着冷汗干涸的痕迹,左臂被医用绷带和三角巾固定在胸前,袖子下露出绷带的边缘。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处,带来清晰的痛楚,让她微微蹙着眉,但她的背脊挺得很直,眼神却异常清亮、坚定,甚至带着一种感同身受的温和。她走到何玲面前,蹲下身——这个动作让她吸了口冷气,但坚持住了——让自己的视线与瘫坐在地的何玲平齐。

“何阿姨,”顾曼曼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清晰地落在何玲心上,“你看看我。”她微微侧头,示意自己吊着的左臂,“这伤,是我在天台上,为了抓住浩宇,被他下坠的力量硬生生扯脱臼的。”

何玲的哭声戛然而止,震惊地看着顾曼曼吊着的手臂,又看看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那绷带和三角巾,无声地诉说着惊心动魄的瞬间和不顾一切的付出。

“我抓住他,不是因为他可能是凶手,”顾曼曼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目光坦然而真诚地迎上何玲浑浊的泪眼,“我抓住他,是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孩子,一个承受了太多不该他承受的痛苦的孩子。就像……”她微微顿了一下,声音更低,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就像我曾经,也掉进过很深很深的黑暗里,知道那种快要被淹死、却连呼救都发不出声音的感觉。”

叶瑞安的心猛地一揪,他看着顾曼曼的侧影,看着她坦然提起自己的创伤,只为打开另一个绝望母亲的心防。

顾曼曼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覆在何玲冰冷颤抖的手背上。那只手沾着泪水和油污,粗糙而冰凉。“何阿姨,我们想帮他。更想帮您。把真相挖出来,让该负责的人付出代价,还浩宇一个公道,也让你和浩宇以后能堂堂正正地活着,不用再担惊受怕。”她的指尖传来微弱的暖意,“日记本,如果浩宇真的有,那是他的声音,是他反抗的证明。把它交给我们,好吗?我们向你保证,会用它来保护浩宇,而不是伤害他。”

何玲的手在顾曼曼的掌心下剧烈地颤抖着。她看着顾曼曼吊着的左臂,看着她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理解和坚决,再听着她提及自己“掉进黑暗”的经历……长久以来筑起的、用恐惧和沉默堆砌的高墙,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大的、名为“希望”和“被理解”的力量,轰然撞开了一道裂缝。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不再是那种绝望的悲鸣,而是混杂了委屈、恐惧,以及一丝微弱却无比珍贵的释然。她反手死死抓住了顾曼曼的手,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泣不成声:“有……有……他是有个本子……带锁的……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谁也不让碰……睡觉都压在枕头底下……我……我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啊……” 她语无伦次,却终于松了口。

“在哪里?”张国安立刻追问,声音压得很低。

“在……在他床底下……一个旧鞋盒里……塞在最里面……”何玲哽咽着说。

“密码呢?”叶瑞安紧接着问,目光锐利,“浩宇昏迷前,说到了‘密码’。”

何玲茫然摇头:“我不知道……他从来没说过……”

就在这时,观察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护士探出头:“吴浩宇醒了,情绪还不太稳定,但可以进去一位家属看看。”

何玲像被电击般猛地站起来,踉跄着就要往里冲。

“何阿姨,等一下。”叶瑞安拦了她一下,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性,“浩宇现在很脆弱,也很害怕。您进去后,先不要急着问任何事。抱抱他,告诉他妈妈在,安全了。等他情绪稍微平稳一点……你试着,很轻很轻地问他……”叶瑞安斟酌着用词,确保不会刺激到刚刚经历生死边缘的少年,“你就说:‘小宇,你那个宝贝的本子,密码……是不是……你第一次……’ 不要说完,看他反应。如果他愿意告诉你,就记下来。如果不愿意,千万不要逼他。好吗?”

何玲用力点头,胡乱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走廊里只剩下三人。顾曼曼想站起来,左臂的剧痛和失血脱力让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一下。叶瑞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右臂,让她慢慢靠墙站好。

“感觉怎么样?”叶瑞安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额头的冷汗,眉头紧锁,心疼和后怕再次翻涌上来,“你该躺着!”

“我没事。”顾曼曼咬了下嘴唇,强忍着左肩的阵阵钝痛和眩晕感,目光却紧紧盯着观察室的门,“等拿到密码……日记本……” 她眼中燃烧着迫切的火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监护仪隔着门板传来的微弱嘀嗒声。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大约十分钟后,观察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何玲走了出来,眼睛红肿得更厉害,但脸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悲伤和如释重负的表情。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从护士站要来的便签纸,走到叶瑞安和顾曼曼面前,颤抖着递了过去。

纸上,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串数字:**20140915**

“他……他说了……”何玲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他说……是……是第一次……萧然……带人把他堵在旧器材室后面的那天……他……他永远忘不了……”

叶瑞安和顾曼曼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动和终于抓住关键线索的锐利光芒!2021年9月15日——这个日期,就是打开真相之门的钥匙!

“安子!”叶瑞安立刻看向张国安,语气斩钉截铁。

张国安早已心领神会,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刚子的电话,声音沉稳有力:“刚子!叫上大猫!立刻带人,去吴浩宇家!地址发你!目标:他床底下旧鞋盒里的带锁日记本!密码是210915!拿到后,立刻送回局里!全程执法记录仪开启,保护证据链完整!何玲女士已授权!快!”

命令下达,行动开始。无形的绞索,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

吴浩宇家,破旧的出租屋。

昏暗的灯光下,刚子和大猫带着两名技术中队的警员,在何玲通过张国安手机远程确认授权后,依法进入。屋内弥漫着陈旧的、略带潮湿的气息。刚子打着手电,利落地弯腰探入吴浩宇那张小床的床底深处,很快拖出一个蒙着厚厚灰尘、边缘磨损的旧鞋盒。

大猫戴上取证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里面没有鞋子,只有一些零散的旧文具和几张褪色的奖状。他动作专业而细致地拨开杂物,手指触到了一个硬硬的边角。他小心地将它取了出来。

一个黑色的硬壳笔记本,静静地躺在手套掌心。封面有些磨损,但边角依旧锐利。本子中央,一个银色的四位密码锁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找到了。”大猫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示意旁边的技术警员开启执法记录仪,全程记录取证过程。技术警员小心地将日记本放入透明的物证袋中封好。

---

**刑侦一队大办公室。**

气氛凝重而紧张。张国安、叶瑞安、顾曼曼(左臂吊着,脸色苍白但眼神灼亮)、小安子、刚子、大猫、菜菜、小楠全部围在办公桌旁。桌面上,静静躺着那个黑色的日记本。菜菜小心地按照何玲提供的密码,转动旋钮。

“咔哒”一声轻响,锁扣弹开。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叶瑞安戴上取证手套,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翻开了第一页。

稚嫩却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日期:2021年9月16日。

标题:**“地狱的第一天”**

内容:

**“9月15日,放学。萧然、**、王鹏,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的,把我堵在旧器材室后面。他们抢走了我书包里妈妈刚给的五十块午饭钱,那是我们家三天的菜钱。萧然用那个钱买的可乐泼在我头上,冰的,流进脖子里……**踹我的肚子,好痛……王鹏笑着拍我脸,说‘穷鬼,以后每周一,钱准备好,放你桌肚里,不然见你一次打一次’。我不敢哭,不敢告诉老师,更不敢告诉妈妈……妈妈知道了,只会抱着我哭,然后去求他们……没用的……萧然他爸是萧知远……”**

叶瑞安深吸一口气,继续快速翻阅。一页页,一行行,触目惊心!

**“10月8日:又被拖到厕所隔间。冷水从头上浇下来,好冷。他们逼我学狗叫,叫得很大声才让我走。萧然用手机录下来了,说敢告诉别人就发到网上去……”**

**“11月20日:**把我的作业本撕了,扔进男厕的小便池。萧然在旁边笑,说‘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我只能用手去捞……好臭……”**

**“1月5日:冬天。他们把我锁在体育馆放废弃垫子的储藏室里。没有灯,好黑,好冷。我喊了好久,没人听见。最后是清洁工阿姨早上开门发现的。我发烧了,妈妈问我怎么了,我说自己不小心摔进去的……”**

**“3月12日:萧然看上我那块旧手表,是爸爸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我不给,他让王鹏和**按住我,硬抢走了。他还说‘死人戴过的东西,晦气’。我想杀了他……”**

**“(案发前一周):他们变本加厉了。萧然说无聊,想找点新乐子。他盯上了隔壁班的陈小雨……我看到他看小雨的眼神,和当初看我的眼神一样……我好怕……但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真是个废物……”**

**“(案发当日,9月X日):晚自习后,萧然又在厕所堵我……他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差,下手特别狠……他骂我是扫把星,说我这种垃圾活着就是浪费空气……他还说……要让我妈在厂里也待不下去……我……我……”** (字迹在这里变得极其潦草、凌乱,充满了绝望的涂鸦,最后几行几乎无法辨认,只有浓重的泪渍晕染开)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这不是一本日记。这是一份用血泪写就的控诉书!是长期、系统、令人发指的校园霸凌的铁证!它详细记录了每一次欺凌的时间、地点、参与者(萧然及其固定的小团体成员)、手段(殴打、侮辱、勒索、关禁闭、拍摄威胁视频)、以及吴浩宇内心无尽的痛苦、恐惧和绝望。萧然那阳光开朗、品学兼优的假面具,在这本日记面前,被彻底撕得粉碎!

顾曼曼的右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看着那些稚嫩字迹里流淌出的巨大痛苦,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里,被关在铁皮箱中绝望挣扎的自己。左臂的伤痛在此刻变得微不足道,胸腔里燃烧的是冰冷的愤怒和必须伸张正义的决心!

“畜生!”小安子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双眼赤红。

“这帮小杂种!”刚子咬牙切齿。

大猫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但眼神锐利如刀。

菜菜和小楠眼眶都红了,小楠更是捂住了嘴,不忍再看。

张国安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拿起日记本,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看着叶瑞安,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铁:“叶顾问,申请搜查令!目标:萧然家,以及日记里提到的所有主要参与者(萧然小团体成员)的家!尤其是萧家!重点寻找萧然的手机、电脑、任何存储设备!还有,”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立刻传唤陆铭铠!问问他,构陷无辜、威胁证人,知法犯法!”

“是!”众人齐声应道,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怒火和即将反击的锋芒!

叶瑞安的目光扫过那本承载着无尽痛苦的日记,最终落在顾曼曼苍白却异常坚毅的脸上。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证据链的核心,已经握在我们手里了。是时候,让阳光照进来了。” 他拿起电话,开始联系相关部门,申请那张必将掀起滔天巨浪的搜查令。风暴,即将降临在那些曾经以为可以只手遮天的人头上!

他走到案情板前,拿起马克笔,在萧然的照片下重重画了一个圈。

“现在,我们可以清晰地侧写出萧然的真实人格画像:”

“表面阳光开朗,品学兼优(校方、同学众口一词的反馈): 这是精心维护的假象,是他利用家庭背景和自身影响力塑造的保护色,用以迷惑师长和外界。”

“内在核心:极度自我中心,缺乏共情能力,享受操控和施虐的快感。”叶瑞安的笔尖点在“操控”和“施虐”两个词上,“勒索财物、拍摄羞辱视频、将受害者关禁闭、甚至抢夺吴浩宇亡父遗物并侮辱……这些行为的目的,不仅仅是欺凌本身,更在于享受对他人身心绝对控制的权力感。看到受害者的恐惧、痛苦、屈服,能给他带来强烈的心理满足。”

“利用背景为所欲为:”叶瑞安在“萧知远”、“知航实业”上画了箭头指向萧然,“他深知并充分利用其父萧知远的权势和社会影响力。日记中吴浩宇反复提到‘告诉老师/妈妈没用’、‘萧然他爸是萧知远’,以及萧家事后迅速、高效的掩盖和反扑,都印证了这一点。萧然的行为模式建立在‘无论做什么,都有家里兜底’的绝对安全感之上。这种特权意识,让他行事肆无忌惮,毫无底线。”

“死亡诱因:”叶瑞安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如此长期的、以折磨他人为乐的生存方式,必然积累巨大的仇恨和反抗力量。他的死亡,极大概率是这种仇恨在某个临界点(案发当晚的升级欺凌和威胁)的激烈爆发!凶手,很可能就来自于他长期施虐的对象——吴浩宇,或是日记中提到的、同样被盯上的陈小雨,亦或是某个我们尚未发现的、同样饱受其害的‘沉默者’。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其团伙内部因利益或矛盾引发的冲突,但结合尸检的激烈反抗痕迹(防御伤、抓痕),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叶瑞安的侧写如同一幅精确的拼图,将日记的血泪控诉、冰冷的尸检数据和前期调查感受到的诡异氛围,完美地拼合在一起。一个隐藏在“完美受害者”光环下的恶魔形象,赤裸裸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明白了!”张国安猛地一拍桌子,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日记就是指向萧然罪行的灯塔!他的手机,就是埋葬他们整个谎言的棺材钉!”他迅速下达命令,声音斩钉截铁:

“刚子、大猫!** 立刻带人,持搜查令,前往萧然家!首要目标:萧然的手机、个人电脑、平板、任何可能存在的移动存储设备(U盘、硬盘)!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注意,萧家可能早有防备,行动要快、准、狠!”

“小安子!你带另一组人,持搜查令,按日记名单,分别搜查**、王鹏的家!同样目标:通讯工具、存储设备!寻找与萧然联络、参与霸凌的直接证据!”

“菜菜!”张国安看向技术骨干,“一旦手机等设备找到,立刻进行技术破解!优先恢复所有视频、照片、聊天记录!特别是案发时间段的!”

“叶顾问,曼曼,” 他看向叶瑞安和顾曼曼,“我们需要立刻接触日记中提到的陈小雨,以及其他可能的受害者!他们是印证日记内容、构建完整证据链的关键人证!这次,必须突破他们的恐惧!”

“是!”命令如山,众人轰然应诺,压抑已久的怒火化作了凌厉的行动力。办公室瞬间充满了急促的脚步声、对讲机的呼叫调度声和整理装备的金属碰撞声。

---

就在这紧张忙碌的间隙,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赵承砚捧着一大束灿烂得几乎灼眼的向日葵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件浅色休闲西装,更衬得笑容阳光俊朗。他熟门熟路地走向顾曼曼的办公桌,准备替换掉那几束已经有些蔫了的花。

“安子,各位,忙呢?”他笑着打招呼,目光习惯性地寻找顾曼曼的身影,随即看到了她吊着的左臂和苍白的脸色,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曼曼?你……你这是怎么了?”语气充满了关切和惊愕。

顾曼曼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张国安后续的安排,闻声转过头,看到赵承砚和他怀里的花,微微一怔。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叶瑞安的方向,才客气而疏离地对赵承砚点点头:“承砚,我没事。执行任务时受了点小伤,谢谢关心。”

赵承砚还想说什么,张国安已经走了过来,语气带着工作状态的直接:“赵公子,谢谢你的花。不过我们现在有重大案件突破,正在部署关键行动,可能……” 意思不言而喻。

赵承砚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逐客令。他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调整好表情,将花束轻轻放在顾曼曼桌角:“好,好,你们忙。曼曼,你好好养伤。”他深深地看了顾曼曼一眼,那眼神里有担忧,有不甘,最终化为一声轻叹,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菜菜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小楠,压低声音,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哎,看到没?赵公子那眼神……啧啧,落花有意啊。不过曼曼姐好像……”她朝顾曼曼和叶瑞安的方向努努嘴。小楠会意地点头,目光在顾曼曼略显疏离的反应和叶瑞安看似无意扫过向日葵的侧脸上来回打转。

叶瑞安仿佛没听到身后的窃窃私语,他拿起一个陶瓷杯走到饮水机旁。然而,菜菜那句“落花有意”和“曼曼姐好像……”的尾音,还是清晰地飘进了他的耳朵。他接水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水流冲击杯底的声音似乎掩盖了那一瞬间的凝滞。他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

“来来来!补充点能量!”叶瑞安转身走进办公室,不一会儿便端着一个大保温盒走了回来。他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抹熟悉的温雅笑容,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停顿不过是空气中的微尘,早已消散无踪。他轻轻掀开盖子,刹那间,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皮薄如蝉翼,馅大而饱满,每一颗小笼包都宛如晶莹剔透的艺术品,在氤氲的热气中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哇!叶顾问真棒!”小安子第一个欢呼起来,刚子和大猫也围了过来。忙碌和愤怒消耗巨大,热腾腾的食物是最好的慰藉。

叶瑞安将盒子放在桌上,然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单独的小保鲜盒,里面装着几只明显个头更大、皮更薄、隐隐透着汤汁的小笼包。他自然地将其推到顾曼曼面前,声音温和:“这份没放姜,皮特意擀薄了些,容易消化。” 动作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

顾曼曼看着眼前这份特殊的“加餐”,微微一怔。她抬头看向叶瑞安,对方正含笑看着她,眼神里是纯粹的关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心头莫名地一暖,连日来的疲惫、伤痛和紧绷的神经,似乎被这缕食物的香气和无声的关怀熨帖了些许。她没有拒绝,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

“哟~~!” 菜菜和小楠同时拉长了调子起哄,脸上是促狭又了然的笑意。连刚子都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含糊不清地调侃:“叶顾问,偏心眼啊!我们怎么没有特制版?”

叶瑞安面不改色,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顾警官是伤员,需要特殊照顾。你们想吃特制的?先把案子破了再说。” 一番话既化解了调侃,又巧妙地把话题引回案件。

顾曼曼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耳根有些发烫。她没说话,只是用没受伤的右手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个特制的小笼包,轻轻咬破薄皮,鲜美的汤汁瞬间在口中弥漫开。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囫囵吞咽。她慢慢地咀嚼着,感受着食物本身的香气和温度,仿佛在认真地品尝这份独属于她的心意。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极浅、却真实放松的弧度。

张国安看着这一幕,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拿起一个普通的小笼包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目光再次投向案情板上萧然的名字和那本黑色的日记,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都吃饱点!”张国安咽下包子,声音洪亮,充满了力量,“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把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臭虫,一个个揪出来!让他们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办公室内,食物的香气、同伴的调侃、即将展开的行动所带来的紧张感,以及那份在高压下悄然滋生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情,奇异地交织在一起。真相的轮廓已在日记的血泪和叶瑞安的侧写中清晰显现,而一场针对罪恶和权势的全面反击,即将在饱腹之后,雷霆般展开!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