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收网进行时
刑侦一队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厚重而充满张力。两场决定性的战役即将同时打响，一场在冰冷威严的审讯室，一场在看似平静却暗藏风暴的别墅区。
审讯室内，灯光惨白。
李默被铐在审讯椅上，头发依旧蓬乱，眼镜后的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疯狂愤怒，而是充满了技术天才特有的、被冒犯的倨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拒绝与张国安和刚子对视，目光死死盯着单向玻璃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那层特制的玻璃，看到后面操控一切的“敌人”。
观察室里，范天明、叶瑞安、顾曼曼、小楠屏息以待。菜菜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审讯室的门。她今天没穿警服，换了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T恤，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份厚厚的打印文件，神情轻松得像要去参加一场技术研讨会，唯有眼底深处燃烧着属于顶尖黑客的锐利光芒。
“李默，”菜菜拉过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声音清脆，带着点自来熟，“代号‘DeepMask’，前‘智创未来’图像算法工程师，擅长深度学习和GAN模型对抗训练，尤其精于面部动态捕捉与合成。我没说错吧？”
李默猛地转头看向菜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更深的戒备：“你是谁？”
“我？”菜菜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一个对你作品挺‘欣赏’的人。能把AI换脸做到这份上，以假乱真，差点瞒天过海，确实有两把刷子。”她看似随意地将那份厚厚的打印文件推到他面前——正是菜菜那份关于伪造视频的详细鉴定报告，封面上的“AI深度伪造”结论异常刺眼。
李默的目光落在报告封面上，瞳孔骤然收缩，倨傲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不过嘛，”菜菜话锋一转，手指在平板电脑上轻点几下，调出被放大的“微表情”破绽对比图，将屏幕转向李默，“细节决定成败啊，李工。你这个‘撇嘴’微表情，放得位置不太对吧？还有这瞳孔光反射的波形，啧啧，规律性抖动太明显了，一看就是机器模仿的呼吸，僵硬得很。还有这里，喉结滚动的频率和面部肌肉的联动延迟了0.03秒……”
她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精准地指出报告中一个又一个技术破绽，每一个点都直指他引以为傲的作品核心。她甚至调出自己编写的算法模型，现场演示了如何通过陆东汕的真实表情数据库，预测其在不同压力情境下的微表情组合概率，并精准地标出伪造视频中那些“不合群”的、违反其个人生物特征规律的“表情包”。
“你看，”菜菜指着屏幕上那些被标红的异常点，语气带着技术控特有的兴奋和一丝残酷的直白，“在真正的‘艺术’或者‘挑战’里，追求的是自然和融入。但你做的这个，就像一个手艺高超却不懂人体解剖的工匠，雕出来的东西再精美，关节也是死的，经不起推敲。在真正的技术力量面前，它就是一堆有破绽的代码，一堆可以量化的错误数据堆砌的赝品。”
李默的脸色随着菜菜的每一句话而变得越来越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他引以为傲的技术壁垒，在菜菜精准、专业且充满碾压性的分析面前，如同纸糊的城堡，被一层层无情地撕碎、践踏。他试图反驳，嘴唇翕动，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专业术语在对方绝对的技术优势面前显得苍白无力。那种赖以支撑的技术优越感，正在土崩瓦解。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开始涣散。
“不可能？”叶瑞安沉稳的声音适时响起，他不知何时也走进了审讯室，站在菜菜身边，目光平静却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李默，你沉迷于技术带来的掌控感，享受那种‘上帝之手’般的错觉。但你忘了，技术本身没有善恶，使用它的人才有。你用顶尖的才能去伪造证据，妨害司法，帮助罪犯逃脱制裁，这不是艺术，这是对技术的亵渎，是犯罪！你引以为傲的‘完美作品’，最终成了钉死你和你雇主的最直接证据！你追求的‘挑战’，代价是法律的严惩和自由的丧失！”
叶瑞安的话语，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默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技术优越感被彻底碾碎，犯罪的沉重后果赤裸裸地摆在面前。他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
“我……”李默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最后一丝倨傲荡然无存。他看向菜菜手中的平板，屏幕上那些被标红的破绽像一张嘲笑他的巨网。“我……我交代……是孙莉……她通过中间人找到我……给了我目标人物的海量视频素材……要求我合成案发时间段他在海外活动的视频……钱……钱是通过比特币支付的……”
就在李默心理防线崩溃、开始吐露实情的同时，城西那栋奢华的别墅区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大猫带领的行动小组如同暗夜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对别墅的合围。张国安（小安子）作为现场指挥，对着通讯器确认：“各组就位，目标确认在书房。行动！”
“砰！”一声闷响，别墅坚固的大门被破门锤瞬间撞开！
“警察！不许动！”
行动队员如潮水般涌入。客厅里奢华的水晶吊灯下，穿着真丝睡袍、正焦躁地在落地窗前踱步的孙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精心打理的发髻也散乱下来，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困兽般的疯狂。
“你们……你们干什么？！私闯民宅！我要找律师！我要……”她的尖叫被冰冷的喝止打断。
“孙莉！”张国安亮出逮捕令，声音冰冷如铁，“你涉嫌妨害作证罪、帮助伪造证据罪！这是逮捕令！现在依法对你执行逮捕！带走！”
两名女警上前，动作利落地给她戴上手铐。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孙莉浑身一僵，所有的尖叫和愤怒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她看着这间象征着财富和地位的客厅，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摆设，眼神空洞，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精心维持的优雅从容，在冰冷的法律面前，碎了一地。
“搜！”张国安一声令下。行动队员迅速而专业地开始搜查别墅，重点是书房和孙莉的电子设备。
当张国安押解着失魂落魄的孙莉，以及大猫带着初步搜查到的相关物证（包括孙莉与王强、李默的加密通讯设备）回到刑侦一队时，菜菜和叶瑞安也刚刚结束了对李默的审讯，拿到了完整的口供和技术细节。
三股关键的证据流——王强的指认口供、李默的技术交代和伪造设备、孙莉的被捕及相关物证——在刑侦一队办公室完成了最终汇合。一条清晰完整的伪造证据、妨害司法的犯罪链条，如同被剥去所有伪装的毒蛇，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几乎在同一时间，范天明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是张国安从孙莉别墅现场打来的：“范队！孙莉已被控制！初步搜查发现多部加密通讯设备，内容正在破解！另外，在她书房保险柜里找到了一份手写的联系人名单和几笔可疑的跨境转账记录，指向几个背景复杂的‘关系疏通’渠道！人赃并获！”
“好！”范天明用力挂断电话，脸上连日来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的畅快和胜利的喜悦。他大步走出办公室，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刑侦一队：
“同志们！李默认罪！孙莉落网！关键物证到手！AI换脸伪造证据案，证据链——闭环了！”
“轰——！”
短暂的寂静后，办公室瞬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太棒了！”
“赢了！”
“菜菜牛逼！叶顾问牛逼！”
欢呼声、击掌声、桌子被拍得砰砰作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欢腾的海洋。连日来的高压、疲惫、无数次碰壁的挫败感，在这一刻被巨大的胜利喜悦彻底冲垮、淹没。
范天明用力拍着张国安（刚回来）和菜菜的肩膀，笑容满面。刚子和大猫也露出了难得的、释然的笑容，互相碰了碰拳头。小楠激动地跳起来，一把抱住了身边的菜菜，又哭又笑。叶瑞安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这欢腾的场面，镜片后的眼睛里也闪烁着由衷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
“范队说了！案子破了，他请客喝奶茶！管够！”张国安笑着大声宣布，将气氛推向更高潮。
“哇哦！范队万岁！”
“我要喝杨枝甘露！”
“我要厚芋泥！”
办公室瞬间变成了点单现场，菜菜和小楠兴奋地讨论着要加什么料。
在这片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欢腾中，顾曼曼也站了起来。她脸上带着和所有人一样灿烂的、仿佛能融化一切阴霾的笑容，用力地拍着手，甚至跟着大家高声欢呼：“太棒了！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活力和喜悦，完美地融入了这胜利的喧嚣。
她甚至主动走到人群中心，拍了拍菜菜的肩膀，笑容明媚：“菜菜，你太厉害了！技术碾压啊！” 又看向叶瑞安，“叶顾问，攻心战打得漂亮！” 她的赞美真诚而热烈，仿佛全身心都在为团队的胜利而欢欣鼓舞。
然后，她像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走到饮水机旁，拿起一个一次性纸杯。叶瑞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他看到她接水时，握着水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水线晃动。她接了大半杯冷水，没有喝，而是仰起头，像完成某种仪式般，一口气灌了下去。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几不可察地打了个冷颤。她放下杯子，用手背飞快地、用力地抹了一下嘴角，也顺势抹去了眼角那一点因为呛水或别的什么原因而泛起的、几乎看不见的湿意。
做完这一切，她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减退，甚至更加灿烂。她转身，声音依旧充满活力地加入了奶茶口味的讨论：“我要喝芋泥波波！加双倍波波！庆祝我们打垮了那个技术狂魔！”
办公室的喧嚣持续着，奶茶的甜香似乎已经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叶瑞安看着顾曼曼在人群中谈笑风生、活力四射的样子，看着她那在灯光下仿佛毫无阴霾的明媚侧脸，心中那份因案件告破而升起的喜悦，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几圈涟漪，便缓缓沉入一片难以言喻的沉重。胜利的号角已经吹响，而某个角落里的灵魂，却在用尽全力，扮演着与内心风暴截然相反的狂欢。窗台上的向日葵热烈地盛放，金黄的花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却照不透那精心构筑的“阳光”堡垒下，深藏的疲惫与无声的呐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