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权钱的壁垒与侧写的深化

城南老工业区，如同一片被时代遗弃的钢铁坟场。锈迹斑斑的巨大厂房骨架刺向铅灰色的天空，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窝，野草在开裂的水泥缝中顽强疯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尘埃混合的陈旧气息，死寂中偶尔传来几声野鸟的凄厉鸣叫，更添几分荒凉。

数辆警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乘风快修”厂那扇早已扭曲变形的大铁门前，警灯关闭，引擎熄灭。刚子和大猫率先下车，如同两只经验丰富的猎豹，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范天明、叶瑞安紧随其后，小安子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迅速散开，控制了所有可能的出入口。

“菜菜，里面情况？”范天明对着耳麦低语。

“热成像显示厂区深处有微弱热源，但很分散，像是设备余温或者小动物。用电记录…最近一周有三次夜间异常低电量消耗，每次持续2-3小时，很可疑！用水…没有记录。”菜菜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无人机高空侦察未发现地面人员活动迹象。安全门锁是电子密码加物理挂锁，都锈死了。强攻？”

“不，尽量保持现场完整。”范天明示意，“技术开锁。”

开锁专家迅速上前，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咔哒”，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机油、尘埃和某种化学溶剂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

废弃的维修车间内部昏暗而空旷。巨大的修车槽积满了黑乎乎的污水和垃圾。墙壁上残留着褪色的安全标语和模糊的汽车广告。几台锈蚀严重、落满厚厚灰尘的举升机和维修设备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散落在角落。

然而，在车间最深处，一个相对封闭的、原本可能是经理室或工具间的隔断区域，却呈现出与周围破败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里显然被精心清理过。地面虽然依旧陈旧，但相对干净，没有太多浮尘。一张厚重的工作台被擦拭过，上面整齐地摆放着：

* 一套精密的汽车维修工具，包括液压剪、专业扳手、线路检测仪等，擦得锃亮，显然是近期使用过。

* 几台被拆解的笔记本电脑主机板和零件。

* 一个便携式信号屏蔽器。

* 几本摊开的书籍，书名触目惊心：《论特权之恶》、《社会不公的根源》、《精密机械与破坏艺术》。

*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叠厚厚的、手写的笔记。纸张有些发黄，字迹却遒劲有力，充满了某种偏执的激情。笔记内容涉及：

* 李天豪跑车（兰博基尼 Aventador SVJ）的详细构造图，重点标注了刹车油路、安全气囊传感器和控制模块的位置。

* 翡翠湖别墅区周边道路监控盲区的精确地图，以及那条废弃环山老路的详细路况分析。

* 对李天豪性格、习惯、常去场所的分析（内容详尽，远超公开信息）。

* 还有…一些关于“仪式感”的思考片段：“重现即审判”、“痛苦必须精准”、“影像的烙印比刀更深”…

* 在笔记的最后一页，用红笔重重地写着一句话：“**下一个：隐匿于权力庇护下的毒虫。撕开伪善，曝于烈阳！**”

“是这里！绝对是这里！”小安子压抑着兴奋低呼。

痕检人员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提取指纹、毛发、脚印（发现了几枚清晰的运动鞋印，尺码44），收集所有物品，特别是那叠笔记。刚子和大猫带着特警队员对整个厂房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在角落一堆废弃油桶后面，发现了一小堆新鲜的烟蒂（同一个品牌）、几个空的能量饮料罐和一个被遗弃的、沾有机油污渍的深蓝色连体工装。

“人跑了。”大猫检查完工装，沉声道，“离开时间不长，不超过24小时。很警觉。”

范天明脸色阴沉。虽然找到了据点和关键物证，但凶手如同鬼魅般再次消失。他拿起那本《论特权之恶》，翻开扉页，上面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行用钢笔写下的赠言：“**愿此书助你看清枷锁，斩断不公。——P**”

“P… Purifier？”范天明眼神锐利。

叶瑞安则一直沉浸在那叠手写笔记中。他看得非常仔细，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充满力量的字迹，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凝重。笔记中透露出的信息量巨大：

* **对目标（特权阶层）的极端仇恨与深入研究：** 笔记对李天豪及其家族的能量、运作方式、法律漏洞的利用，有着近乎学术般的剖析，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 **高度的技术能力与精密思维：** 对汽车机械的精通（破坏刹车、气囊）、对电子设备的掌控（发送加密视频、屏蔽信号）、对城市监控系统的了如指掌（选择盲区路线），体现其极高的智商和动手能力，很可能有工程或技术背景。

* **强烈的仪式感与表演欲：** “重现即审判”、“痛苦必须精准”、“影像烙印”等语句，将犯罪视为一种精心设计的、带有强烈象征意义的“表演艺术”，追求对目标和社会心理的最大冲击。

* **对“隐匿毒虫”的预告：** “下一个：隐匿于权力庇护下的毒虫。撕开伪善，曝于烈阳！”——这几乎是指向下一个受害者（职场性骚扰者）的明确预告！凶手在享受这种预告带来的掌控感和对警方的挑衅。

“权钱的壁垒…”叶瑞安放下笔记，走到那台被拆解的电脑前，声音低沉，“在他眼中，李天豪和他的家族，以及他们所代表的特权阶层，本身就是一道坚固的、扭曲正义的壁垒。他用技术作为利刃，用仪式作为重锤，试图砸碎这道壁垒，完成他自以为的‘净化’。”他指向笔记中关于“特权之恶”的分析，“他的仇恨根源，可能不仅仅是李天豪个人，而是整个他认为被特权庇护、逃脱制裁的阶层。李天豪只是他选定的，最具代表性的‘祭品’。”

“那下一个目标呢？‘隐匿于权力庇护下的毒虫’？职场性骚扰？”范天明追问。

“可能性极高。”叶瑞安点头，“这类犯罪往往发生在权力不对等的环境中（如职场上下级），施害者常利用职权和关系网进行威胁、压制受害者，甚至影响司法。在凶手眼中，他们就是依附在权力结构上的‘毒虫’，表面光鲜，内在腐烂。预告中‘撕开伪善，曝于烈阳’，预示着他可能会采取更加…公开羞辱性的手段。”

就在这时，范天明的手机急促响起，是菜菜。

“范队！李家那边…炸锅了！李国栋（李天豪父亲）动用了所有关系，直接告到了省厅！指责我们办案不力，包庇凶手！还找了一大堆媒体，现在市局门口堵满了记者！赵局压力山大！李国栋甚至扬言要自己悬赏抓人！”

范天明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办案不力？包庇凶手？他儿子干的那些破事他心里没点数？！要不是他们…”他强压下怒骂的冲动，对着电话吼道：“告诉赵局，我们找到了凶手据点！有重大进展！让李家等着！还有，菜菜，给我死死盯住网上关于‘隐匿毒虫’、‘职场性骚扰’之类的关键词！凶手很可能已经开始筛选下一个目标了！”

“明白！另外…”菜菜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李天豪案现场照片和‘净化者’标记…又被匿名发到网上了！这次标题更劲爆：‘审判降临！特权之墙轰然倒塌！’…评论区…支持‘净化者’的声音更大了，甚至有人开始人肉猜测‘隐匿毒虫’是谁了…舆论彻底失控了！”

挂断电话，废弃厂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边是李家利用权势施加的巨大压力，试图干扰办案甚至甩锅警方；另一边是“净化者”利用舆论持续煽风点火，将自己塑造成反抗特权的英雄，并预告着下一次血腥的“表演”。

权与钱的壁垒，舆论的滔天巨浪，与黑暗中那个冷静、精密、充满仇恨的“净化者”，如同三股巨大的力量，将刑警队一队死死地挤压在中间。

叶瑞安走到范天明身边，看着窗外荒凉的工业废墟，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他在享受这种混乱，天明。他在看着我们被夹击，被质疑，被压力撕扯。这本身，也是他‘社会工程’的一部分。他在测试，测试法律的韧性，测试公众的底线，也在…测试他自己的‘理念’能否被更多人接受。”

他拿起工作台上那本《论特权之恶》，翻到写着赠言“P”的那一页，语气沉重而带着洞悉：“他的武器，不仅是刀和机械，更是人心中的愤怒和不平。而李家这样的反应，恰恰在为他源源不断地输送弹药。这场博弈，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凶险。”

范天明看着那行冰冷的“P”，又看看窗外灰暗的天空，拳头捏得死紧。面对权钱的壁垒和汹涌的舆论狂潮，刑警队的利剑，必须更加锋利，更加精准，才能刺破这重重迷雾，斩断那只在黑暗中编织死亡与混乱的“净化”之手。而下一个无辜者（或有罪者）的命运，已在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