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袭与熟悉的眼眸
H市郊外，废弃的“宏发仓储物流园”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敞着，如同不怀好意的邀请。夜风穿过空置的厂房和高耸的龙门吊，发出呜呜的悲鸣，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没有路灯，只有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扭曲的轮廓，投下幢幢鬼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浓重潮湿的霉味。
几辆熄了火、关闭所有光源的警用越野车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停在距离园区入口数百米外的荒草丛中。车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所有人的通讯器都调到了加密频道，耳麦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嘶嘶声。
范天明坐在头车的副驾驶，脸部的线条在仪表盘微弱的荧光下显得格外冷硬。他最后一次检查了身上的防弹衣和配枪，92式手枪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战术手套传来，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穿透挡风玻璃，死死锁定着园区深处那片被黑暗笼罩的、编号模糊却疑似“4号库”的巨大阴影。
“青鸟”的情报如同烙印在脑海——目标仓库，内部有夹层，今晚有“货物”转运。
菜菜和刚子的卧底发现——特殊标记符号“Ψ”，单线联系人“张明”。
叶瑞安的侧写——组织严密，手段凶残，极可能持有武器。
赵局长的嘱托——务必成功，务必减少伤亡，务必…带回“青鸟”可能需要的证据。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也点燃了每个人眼中决绝的战意。
“各小组最后一次确认。”范天明低沉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响起，打破了死寂。
“狙击组就位，视野清晰，可覆盖仓库正门及侧翼。”耳机里传来外围制高点狙击手冷静的回报。
“突击一组（范天明、张国安、赵刚）准备完毕。”
“突击二组（张谨毛带队）准备完毕。”
“技术支援（菜菜远程监控无人机热成像）就绪，仓库内有多个移动热源，分布异常，集中在东南角疑似夹层入口附近！”菜菜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但异常清晰。
“外围封锁组（其他警员）已切断所有主要出口，随时待命。”
“行动！”范天明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出鞘的利刃！
无声的指令下达！几道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越野车中滑出，借着地形和废弃机械的掩护，迅疾无声地向4号仓库潜行！范天明一马当先，张国安、赵刚紧随其后，三人呈标准的三角突击队形。张谨毛带领二组从另一个方向包抄。
仓库巨大的、布满铁锈的卷帘门紧闭着，旁边有一扇供人员进出的小铁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昏黄的光。空气中那股霉味里，似乎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范天明打了个手势。赵刚如同一道贴地疾行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小门侧面，将一个小巧的窥镜探入门缝。他屏息凝神，片刻后，对着范天明做了个“安全”和“目标确认”的手势——门内是一条堆满废弃木箱的狭窄通道，尽头拐角处有晃动的人影和低语声！
范天明眼神一厉，猛地一脚踹开小铁门！
“警察！不许动！”
震耳欲聋的喝令瞬间撕裂了仓库的死寂！
砰！砰！砰！
几乎在门被踹开的同一瞬间，刺耳的枪声骤然响起！子弹如同毒蛇的獠牙，从通道尽头的拐角和上方堆叠的木箱缝隙中喷射而出！曳光弹划破黑暗，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留下灼热的轨迹！
果然有埋伏！而且火力凶猛！
“隐蔽！”范天明大吼一声，身体瞬间扑向旁边一个巨大的废弃金属滚筒！子弹叮叮当当打在上面，火花四溅！张国安和赵刚也各自寻找掩体，瞬间展开反击！手枪的脆响和对方自动武器的连射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激烈地碰撞、回荡！
“二组！遭遇抵抗！火力压制！”张谨毛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伴随着他那边的枪声，显然他们也从另一个入口突入并遭遇了阻击！
仓库深处，被惊动的热源如同炸了窝的马蜂，开始混乱移动！惨叫声、咒骂声、奔跑声混杂在一起！
“菜菜！热源动向！”范天明背靠着滚筒，快速更换弹匣，大声询问。
“目标向东南角集中！那里热源最密集！有通道！他们在往夹层撤！”菜菜急促的声音传来。
“夹层入口！”范天明眼中寒光爆射，“刚子！火力掩护！小安子！跟我冲过去！堵住入口！不能让他们跑了！”
“是！”赵刚怒吼一声，猛地从掩体后探身，95-1式自动步枪喷吐出精准的火舌，将拐角处一个试图探头射击的匪徒压了回去！张国安紧随其后，交叉火力掩护！
范天明如同猎豹般窜出！他利用废弃的货架、集装箱作为掩体，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下快得几乎留下残影，目标直指仓库深处那片被阴影笼罩的东南角！那里隐约可见一道厚重的铁门，此刻正被几个慌乱的身影奋力推动着，试图关闭！
“站住！”范天明厉喝，手中的92式手枪连连点射！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匪徒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就在他即将冲到铁门前，距离不过十几米时——
一股极度危险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沿着脊椎窜上他的后脑勺！
多年的生死搏杀练就的本能让他全身汗毛倒竖！他猛地转头，眼角的余光瞥见！
在仓库高高的、布满蛛网的钢梁之上，一个完全被他忽略的、极其隐蔽的射击死角里！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悄无声息地伸了出来，稳稳地瞄准了他的后心！
对方竟然在如此高的位置设置了暗哨！冷静、耐心，如同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毒蜘蛛！
范天明的心脏骤然停止！他刚刚为了冲击铁门，身体暴露在空旷地带！此刻再想闪避或寻找掩体，已经根本来不及！那冰冷的杀机将他彻底锁定！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划过脑海！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斜刺里！
一道快如鬼魅的黑色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毫无征兆地从一堆高高的废弃油桶后面暴射而出！
那身影穿着贴身的黑色冲锋衣，黑色长裤，戴着压得极低的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将面容遮挡得严严实实！身影的动作迅捷得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流畅感！
黑影的目标不是范天明！
而是钢梁上那个致命的枪手！
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在堆积如山的废弃杂物上几个轻巧至极的蹬踏借力，身体不可思议地拔地而起！在空中一个凌厉的拧身翻转，右腿如同钢鞭般狠狠扫出！
啪！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精准而狠厉的一脚，不偏不倚，正踢在狙击步枪的枪管上！
巨大的力量让枪口猛地一偏！
砰！
致命的子弹几乎是擦着范天明的肩膀呼啸而过！灼热的气浪甚至燎焦了他肩部的作战服！子弹打在后面的铁门上，溅起一溜刺目的火星！
范天明甚至能感觉到子弹擦过时皮肤传来的灼痛！死里逃生的巨大冲击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而那道黑影，在一脚踢偏枪口、破坏了枪手的致命一击后，身体借势下坠，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在落地的瞬间，黑影似乎极其短暂地、朝着范天明的方向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尽管帽檐压得极低，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在那惊鸿一瞥的瞬间，范天明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如同淬了火的寒星！在极致的冷静和凌厉之下，却仿佛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到极点的情绪——关切？焦急？还有一丝……痛楚？
这双眼睛！他太熟悉了！无数次在警校的训练场上、在毕业的合影里、在那些充满欢声笑语的回忆中看到过！那是顾曼曼的眼睛！是那个永远带着明亮笑容、像小太阳一样的疯丫头顾曼曼的眼睛！
“曼……”范天明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名字！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瞬间淹没了他！
然而，那道黑影根本没有给他任何确认或呼喊的机会！一击得手，破坏了致命狙击后，黑影没有丝毫恋战！甚至没有再看范天明第二眼！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在混乱的枪声和匪徒的惊叫咒骂声中，几个闪身，便诡异地消失在仓库深处更加浓重的黑暗里！速度快得让人怀疑那是否只是生死关头产生的幻觉！
“队长！”张国安的惊呼和赵刚愤怒的咆哮声几乎同时响起！他们看到了范天明遇险，也看到了那道救命的黑影，但距离太远，又被杂物阻挡，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一闪而逝。
范天明猛地回过神！肩膀处传来火辣辣的剧痛，子弹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近距离的灼擦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左肩瞬间麻木，鲜血迅速浸透了作战服！但此刻，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惊涛骇浪！
那双眼睛！那个背影！
是曼曼！一定是她！她还活着！她就在这里！她在黑暗中保护了他！
这个认知像一颗炸弹在他脑中爆开！
然而，仓库里的战斗并未结束！钢梁上的枪手被惊动，调转枪口试图寻找那个破坏者。铁门前的匪徒也回过神来，更加疯狂地射击！
“呃！”范天明闷哼一声，剧痛让他左臂几乎抬不起来，但他强忍着，右手的92式手枪依旧稳定，连续击倒两个试图冲过来的匪徒！“别管我！堵住夹层入口！一个也别放跑！”他嘶声怒吼，将所有的震惊和疑问死死压在心底，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必须完成任务的决绝！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赵刚如同暴怒的雄狮，用精准的自动步枪火力彻底压制了钢梁上的枪手。张国安和张谨毛带领的突击二组也终于突破阻截，冲到了铁门前，与负隅顽抗的匪徒展开了近身搏斗！怒吼声、枪声、金属撞击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将这个废弃仓库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
混乱中，那道惊鸿一瞥的黑色身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只有范天明肩膀上那火辣辣的剧痛和脑海中那双挥之不去的、熟悉到灵魂深处的眼眸，无声地证明着那绝非幻觉。顾曼曼…她真的回来了！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震撼人心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