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探望与隐忧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叶瑞安公寓光洁的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药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叶瑞安靠坐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左肩和右肋的绷带在宽松的家居服下微微隆起，脸色比平时少了几分血色，但精神尚可。他正试图用没受伤的右手翻阅一本厚厚的犯罪心理学专著，眉头却因身体的不适而微微蹙起。
门铃响起，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张国安立刻从靠近玄关的椅子上站起身，警惕地透过猫眼向外看了一眼，随即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林溪和范天明。林溪手里提着一个素雅的保温桶，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范天明则拎着一个果篮，眉头紧锁，眼神里是压抑的怒火和深切的关心。
“瑞安。”林溪的声音比平时轻柔许多，目光落在叶瑞安身上缠绕的绷带上，清冷的眸子里清晰地闪过一丝心疼和担忧。她走进来，将保温桶放在茶几上，“今天…感觉怎么样？”简单的问候，对她而言已是难得的主动关怀。
范天明紧随其后，将果篮放下，目光锐利地扫过叶瑞安略显苍白的脸和身上的绷带：“医生怎么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显然对昨晚的袭击事件耿耿于怀。
“没事，真的，皮外伤。”叶瑞安放下书，努力想表现得轻松些，牵扯到肋部的动作还是让他吸了口凉气，笑容有些勉强，“就是有点疼，过几天就好了。麻烦你们跑一趟。”他的目光落在林溪带来的保温桶上，“这是？”
“一点…蔬菜粥。”林溪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医生说你需要清淡饮食。”她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直白地表达关心，说完便微微垂下了眼帘。
一股暖流悄然滑过叶瑞安的心间。他了解林溪，这简单的粥，对她封闭的心而言，已是迈出了巨大的一步。“谢谢，林溪。”他真诚地道谢，声音温和。
范天明则看向像门神一样守在玄关附近的张国安：“小安子，辛苦你了。这边情况怎么样？没什么异常吧？”
“报告范队！一切正常！”张国安站得笔直，声音洪亮，“昨晚到现在，连只可疑的苍蝇都没飞进来过！叶顾问的安全，交给我您放心！”他拍着胸脯保证，眼神里充满了责任感。
范天明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保持警惕，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告！”
“是！”
叶瑞安无奈地笑了笑：“天明，不用这么紧张，搞得我像重点保护对象似的。”
“不紧张？”范天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脸色沉了下来，“昨晚那一下是冲着要你命去的！要不是那条鬼知道哪来的短信…后果不堪设想！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说明我们的调查，戳到他们的痛处了！现在你是他们的眼中钉！”他越说越激动，拳头不自觉攥紧，“敢动我兄弟，我范天明跟他们没完！”
林溪安静地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听着范天明的话，目光落在叶瑞安受伤的肩膀处，又想起那个消失在夜色中的“青鸟”代号。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危险，从未如此迫近。
“我知道。”叶瑞安安抚道，示意范天明冷静，“正因为这样，我们更要稳扎稳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那条短信…”他顿了一下，眼中也闪过一丝困惑和凝重，“虽然来源不明，但它救了我，也再次印证了对手的凶残和渗透力。小安子在这里，我很安心。你们别太担心我，案子才是关键。菜菜和刚子那边，有消息了吗？”
正说着，叶瑞安放在茶几上的工作手机震动起来。是菜菜发来的加密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初步接触，有发现，安全，稍后详报。】
范天明和叶瑞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期待。这是今天第一个好消息。
***
与此同时，在大学城边缘一辆停靠着的、印着“爱心传递，生命接力”醒目字样的献血车里，气氛却与车外明媚的阳光格格不入。
车内空间不算大，被隔板分成登记区、初筛区（测血压、血型等）和采血区。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其中负责登记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笑容热情得有些过分的男人，他胸前挂着“志愿者张老师”的牌子。
菜嘉黎今天彻底变了个人。她扎着俏皮的丸子头，穿着印着卡通图案的卫衣和破洞牛仔裤，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手里还捧着一杯没喝完的奶茶，活脱脱一个爱玩爱闹的大学生模样。她挽着赵刚的胳膊，身体微微靠向他，脸上带着点小兴奋和一点点对针头的“害怕”。
“哎呀，张老师，献血真的不疼吧？我有点怕打针…”菜菜的声音刻意拔高了几分，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眼睛却像扫描仪一样，飞快地扫过登记台上的电脑屏幕、工作人员胸前的名牌、以及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文件柜。
赵刚则扮演着一个有点木讷但很宠女友的工科男形象。他穿着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平光），显得有些拘谨，话不多，只是憨厚地笑着点头附和：“嗯，听张老师的。”他的目光沉稳地观察着车内环境、出入口位置以及另外两个看似在整理器械、实则眼神警惕扫视着新来献血者的工作人员。
“放心啦，小姑娘！”张老师笑容满面，语气极其和蔼，“我们这里的护士姐姐技术都超好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你看你男朋友多支持你！”他一边说，一边热情地递过那张熟悉的、印有诸多异常问题的《献血者健康情况征询表》，“来，先把这张表填一下，越详细越好哦，这是对你负责，也是对用血的人负责！”
菜菜接过表格，假装认真地看起来，嘴里还嘟囔着：“哇，问得好详细啊…连我外婆有没有心脏病都要问…”她眼角余光却紧紧盯着张老师的动作。
只见张老师在她和赵刚填写表格的时候，看似随意地拿起桌上的一个平板电脑，手指在上面点了几下。当菜菜和赵刚填好表格交还给他时（两人都填写了年轻、健康、无任何病史），张老师脸上的笑容明显更盛了几分。他接过表格，目光快速扫过几个关键项（年龄、既往史、用药史），然后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快地操作了几下。
就在他放下平板电脑的瞬间，菜菜敏锐地捕捉到，在平板电脑屏幕的边缘，一个极其微小的、绿色的特殊符号（像是一个扭曲的“Ψ” 或者 “Ω”）一闪而过，似乎被添加到了某个列表中。这个符号出现的位置，正好对着赵刚填写的表格编号！
紧接着，张老师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再仅仅是流程化的热情，而是透出一种更深的、带着某种评估意味的关注。他笑着对赵刚说：“小伙子身体真棒！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像你这样健康又热心的年轻人，正是我们社会最需要的正能量！对了，”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些更有意义的公益项目？比如去东南亚一些风景好的地方做做环保志愿者？包吃包住，还有不错的补贴哦！”
来了！叶顾问预测的“后续机会”暗示！
菜菜心里警铃大作，脸上却露出天真的好奇：“啊？去国外做志愿者？听起来好酷！具体是做什么呀？”
张老师笑容更深：“很多呀！保护海龟、植树造林、帮助当地小朋友…既能开阔眼界，又能真正为世界做点贡献！比单纯献血有意义多了！而且时间灵活，像你们学生，寒暑假去最合适！怎么样，小伙子，有没有兴趣留个联系方式？我们有专人负责这个项目，可以详细给你介绍一下！”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赵刚，充满了期待。
赵刚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似乎有点心动的表情：“听起来…是挺好的。不过我得跟我爸妈商量商量，还有学校那边…”
“理解理解！”张老师立刻点头，“考虑清楚是应该的！来，这是我的名片，”他麻利地掏出一张设计简洁、只印着名字“张明”和一个手机号的名片递给赵刚，“想好了随时联系我！名额有限哦！”他又转向菜菜，笑容依旧，“小姑娘也可以考虑一下嘛，情侣一起参加更有意义！”
整个过程中，菜菜注意到，在张老师对赵刚发出“邀请”时，旁边那个一直在整理器械的“护士”状似无意地朝他们这边瞥了一眼，眼神锐利而短暂。而在张老师的名片上，除了名字和电话，没有任何机构名称或标志。
“好的好的，谢谢张老师！”菜菜甜甜地笑着，拉着赵刚，“那我们…先去献个血试试？”
“好好好！护士，带这两位优秀的年轻人去采血区！”张老师热情地招呼道。
在采血区，菜菜借着害怕，紧紧抓着赵刚的手，身体微微发抖（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有点紧张），眼睛却像雷达一样扫视着采血护士的操作台。她注意到，护士在给他们进行最基础的指血检测（血型、血红蛋白）后，并没有像常规流程那样立刻采血，而是将他们的信息（尤其是赵刚的）输入了旁边一台连接着内网的电脑。屏幕上似乎闪过一个列表，赵刚的名字后面，赫然跟着那个微小的、绿色的“Ψ”符号！而其他一些献血者的名字后面，则是空白或是一个红色的“×”。
“优质供体”标记！
菜菜的心脏砰砰直跳。这个符号，就是筛选的标记！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在内部系统中快速识别和锁定目标！而那个所谓的“公益项目”，就是通往地狱的诱饵！
她强忍着立刻联系范队的冲动，配合着完成了献血流程（只献了最低标准的200ml）。拿到献血证和小纪念品后，菜菜拉着赵刚，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带着点“献完血的小兴奋”和“对国外项目的憧憬”，礼貌地告别了工作人员，快步离开了献血车。
直到走出几百米，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确认无人跟踪后，菜菜才猛地靠在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她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迅速给范天明和叶瑞安发送了更详细的信息：
**【确认标记！内部系统用特殊绿色符号（类似Ψ或Ω）标识‘优质供体’！工作人员对标记者态度异常热情，主动推介‘高补贴境外志愿项目’（疑为诱骗出境借口）！接触人：张明（志愿者），名片仅姓名电话！有同伙监视！刚子被标记！安全撤离！】**
信息发送成功。菜菜抬头看向身边沉默如山、眼神锐利的赵刚，低声问：“刚哥，你刚才也看到了吧？那个符号…还有那个张明看你的眼神…”
赵刚点了点头，眼神冰冷：“看到了。像在挑货物。”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这帮杂碎。”
阳光依旧明媚地洒在巷口，但两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那张以“爱心”为名的巨网，其狰狞的筛选机制，终于在他们眼前，撕开了一道缝隙。而缝隙后面，是深不见底、吞噬生命的黑暗深渊。
***
叶瑞安的公寓里，手机再次震动。范天明和叶瑞安几乎是同时拿起自己的手机，看到了菜菜发来的详细汇报。
“标记符号！境外项目诱骗！”范天明眼中寒光暴射，猛地站起身，“果然是这样！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快速锁定目标！那个张明，是关键人物！”
叶瑞安看着信息里对“张明”的描述和那个符号，大脑飞速运转：“名片只有名字和电话…典型的单线联系方式。那个符号…我需要查一下，看是否是某种内部通用的医疗或组织暗号。刚子被标记了…这很危险，但也可能是一个机会…”
林溪也看到了信息（范天明将手机递给她看），当看到“特殊绿色符号标识‘优质供体’”以及“主动推介‘高补贴境外志愿项目’”时，她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作为法医，她太清楚被标记为“优质供体”意味着什么。“他们…已经在筛选猎物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对罪恶的愤怒，也是对受害者命运的担忧。
“机会？”范天明看向叶瑞安。
“如果对方真的对刚子‘感兴趣’，很可能会再次联系他。”叶瑞安分析道，眼神锐利，“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反向追踪！但风险极高，必须周密计划，确保刚子的绝对安全！”
“我同意！”范天明立刻拍板，眼中燃烧着战意，“小安子，你继续守好叶顾问。林溪，你先回去休息。我立刻回局里！菜菜和刚子直接回局里汇报详细情况！我们得好好计划一下，怎么给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来个‘请君入瓮’！”
他拿起外套，雷厉风行地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叶瑞安和林溪：“你们…都多加小心。尤其是你，瑞安，好好养伤，别逞强。”
叶瑞安点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
林溪看着范天明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沙发上脸色依旧苍白的叶瑞安，心中那根名为担忧的弦，绷得更紧了。暗流不仅涌动，它已经化作了择人而噬的漩涡。而她的朋友们，正毫不犹豫地踏入漩涡的中心。她默默地拧开保温桶的盖子，清粥温热的香气飘散出来。
“瑞安，粥…趁热喝点吧。”她轻声说，将盛好的粥碗递了过去。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微小的守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