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车轮上的警告与未解的关怀
夕阳的余晖将H市的天际线染成一片暖金色，白日的喧嚣渐渐沉淀。叶瑞安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关掉电脑屏幕。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空气中还残留着下午高密度脑力工作后的余温——白板上画满了犯罪组织的心理侧写草图，复杂的线条连接着“筛选组”、“诱骗组”、“运输组”、“医疗组”、“洗钱组”等节点，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行为特征和可能的动机。代号“清源”的行动方案还在他脑海中反复推演、细化。
“青鸟”的情报像一块沉重的基石，让他勾勒的犯罪网络图景更加清晰，也更加触目惊心。那个在深渊中振翅的身影，牵动着他的心弦，也压得他心头沉甸甸的。他拿起桌上的保温杯，里面是早已凉透的茶水。目光不经意扫过桌角那个倒扣着的相框——警校毕业时，顾曼曼强行搂着他脖子、对着镜头笑得肆无忌惮的照片。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停顿了一瞬，他最终没有翻开，只是拿起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
地下车库空旷而安静，只有他皮鞋踏在地面上的清脆回响。启动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引擎低沉的轰鸣在封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打开车窗，让傍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试图驱散脑中的纷乱思绪。车子平稳地驶出市局大院，汇入下班高峰期的车流。收音机里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但叶瑞安的心绪却无法平静。“青鸟”传递出的危险气息，以及赵局长那凝重如山的嘱托，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
车子驶上通往他居住的高档社区的高架桥。桥上车流如织，速度都不慢。夕阳的最后一抹金光透过前挡风玻璃，有些晃眼。叶瑞安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后视镜，后方车辆正常行驶。
就在这时——
嗡！
他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私人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音乐淹没的震动提示音。屏幕上显示的不是熟悉的号码或联系人名字，而是一串完全陌生的、毫无规律的加密数字串（类似于：*#**#*****#**#）。
叶瑞安的心脏猛地一缩！作为常年与危险和秘密情报打交道的犯罪心理学家，他对这种非正常的信号有着近乎本能的警觉。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单手抓起手机，拇指划开屏幕。
屏幕上只有一行简洁到冷酷的文字，没有署名，没有来源，像幽灵的呓语：
**【小心，有危险！】**
字体是冰冷的系统默认字体，却带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危险？什么危险？在哪里？！
电光火石间，叶瑞安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赵局长的警告、“青鸟”的处境、组织可能的报复、下午会议的高度机密性……无数念头瞬间闪过！但身体的本能比思维更快！他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目光如鹰隼般扫向后视镜！
就在同一刹那！
后视镜里，一辆原本在后方正常车道行驶的、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突然毫无征兆地、极其野蛮地变道加速！它像一头失控的钢铁野兽，咆哮着从侧后方直冲他驾驶座的位置撞来！速度快得惊人，意图再明显不过——致命的撞击！
“该死！”叶瑞安瞳孔骤缩，肾上腺素狂飙！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警告短信的来源和真实性，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向左打死，同时右脚将刹车踏板狠狠踩到底！
吱——嘎——！！
轮胎在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啸！强大的离心力将叶瑞安狠狠甩向车门！安全带瞬间勒紧，几乎让他窒息！黑色轿车在千钧一发之际，以一个极其惊险的甩尾姿态，硬生生从原本的行驶轨迹上横移出去！
轰！！！
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那辆灰色的套牌面包车，带着巨大的动能，狠狠擦着叶瑞安轿车的右后侧撞了过去！预谋中的致命一击，因为叶瑞安那零点几秒的极限闪避，变成了侧面刮擦！
但即便如此，力量也极其恐怖！
哗啦！
叶瑞安轿车右侧的后视镜瞬间粉碎！车身右侧被刮擦出大片刺眼的金属划痕，后车门深深凹陷！强大的冲击力让车身剧烈摇晃，安全气囊虽然没有弹出，但叶瑞安的左肩和右肋狠狠撞在方向盘和车门上，剧痛传来！
而那辆灰色的面包车，一击不中，没有丝毫停留，反而猛地加速，像一道灰色的幽灵，迅速汇入前方更密集的车流，几个穿插变道，消失在叶瑞安模糊的视线和漫天扬起的尘土中。他甚至没能看清司机的脸，只记得那辆车没有悬挂后车牌（前面是模糊的套牌）！
高架桥上瞬间一片混乱！被波及的车辆纷纷急刹，喇叭声、咒骂声四起。叶瑞安的车子歪斜地停在应急车道上，引擎盖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他趴在方向盘上，急促地喘息着，左肩和肋部传来阵阵钝痛，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手机。那条救命的短信，依然冰冷地显示在屏幕上。他试图回拨那串加密数字，听筒里传来的是空洞的忙音——来源被彻底屏蔽了。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谋杀！目标是他的命！
而那条神秘的短信…是谁？是“青鸟”吗？她怎么知道？她冒了多大的风险？！叶瑞安的心中翻江倒海，恐惧、后怕、愤怒，以及对那个未知警告者的强烈疑惑与担忧交织在一起。
***
警笛声由远及近。接到报警的交警和距离最近的巡警几乎同时赶到。当范天明、张国安、赵刚等人接到紧急通知，火急火燎地驱车赶到事故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叶瑞安那辆伤痕累累的黑色轿车被拖车缓缓拖走，他本人脸色苍白，左手捂着右肋，正由赶来的急救人员进行初步检查。交警在现场拍照、测量，疏导着混乱的交通。
“瑞安！”范天明第一个冲下车，几步跨到叶瑞安面前，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滔天的怒火，“怎么回事？伤得重不重？”他上下打量着叶瑞安，看到他衬衫上沾着的灰尘和额角的冷汗，心沉了下去。
叶瑞安摆摆手，示意急救人员自己没事，声音有些沙哑：“皮外伤，骨头应该没事，有点软组织挫伤。”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将那个显示着“小心，有危险！”短信的手机递给范天明。
“有人想杀我。这不是意外，是蓄意撞击。”叶瑞安的声音冰冷，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撞我的是一辆灰色面包车，套牌，得手后立刻逃逸了。而就在撞击发生前几秒，我收到了这个。”
范天明接过手机，看着屏幕上那行字，瞳孔猛地收缩！张国安、赵刚也凑过来看，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小心有危险？”张国安咬着牙，“谁发的？”
“不知道。”叶瑞安摇头，疲惫地闭上眼，“来源完全加密屏蔽，回拨是空号。但这条信息…救了我的命。如果不是它，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现在可能……”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
“王八蛋！”范天明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警车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车身都晃了晃。他的眼睛因愤怒而布满血丝，下午赵局长“对手极其凶残狡猾”的警告言犹在耳，没想到报复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是针对下午的会议？还是针对‘青鸟’情报的泄露？或者…是针对你个人的侧写分析，触动了他们的神经？”他迅速分析着可能的动机。
“菜菜！”范天明猛地回头，对着刚停好车、气喘吁吁跑过来的菜嘉黎吼道，“立刻！马上！给我查这个短信的来源！不管用什么方法，给我挖出来！我要知道是谁在通风报信！还有，调取这附近所有能调到的监控！追踪那辆灰色套牌面包车！它化成灰我也要把它找出来！”
“是！范队！”菜菜脸色从未如此严肃，她甚至没顾上擦额头的汗，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就地开始操作。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输入指令。
赵刚则走到叶瑞安那辆被拖到一旁的轿车边，仔细检查着车身的损伤。他蹲下身，尤其仔细地查看了刹车系统和轮胎的磨损痕迹，专业的目光不放过任何细节。“撞击角度很刁钻，是冲着驾驶位来的，奔着要命去的。”他沉声对范天明说，“对方是老手，熟悉车辆结构。”
张国安则配合交警，询问现场目击者，希望能拼凑出肇事车辆更具体的特征和逃逸方向。
叶瑞安在初步检查后被送上救护车，前往医院进行详细检查。范天明坚持陪同。在救护车狭小的空间里，叶瑞安靠在担架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声音低沉地对范天明说：“天明，这不是意外。这是警告，也是灭口。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也说明…我们已经被盯上了，而且对手毫无底线。‘青鸟’…她的处境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他想起那条及时出现的短信，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范天明紧握着拳头，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我知道。你放心，这事没完！敢动我兄弟，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至于‘青鸟’…”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很敏锐。”
医院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左侧肩部、右侧肋部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需要静养观察几天，万幸没有骨折和内出血。范天明看着叶瑞安缠着绷带、脸色苍白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和自责几乎要将他吞噬。如果他再谨慎一点，如果安保措施再严密一点…
回到叶瑞安那间充满书卷气和淡淡墨香的公寓时，夜色已深。林溪也闻讯赶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她看到叶瑞安缠着绷带的样子，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担忧，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轻声问了一句：“瑞安，你…还好吗？”
“还好，虚惊一场。”叶瑞安勉强笑了笑，不想让大家担心。林溪默默地将保温桶放在桌上，里面是她特意熬的清淡的蔬菜粥。
菜菜抱着平板电脑，眉头紧锁地走进来：“范队，叶顾问，查过了。那条短信…追踪不到具体源头。对方用了非常高明的加密和跳转技术，信号源最后消失的地点…只能确定在H市范围内。就像…就像一滴水融进了大海。”她的语气带着挫败和一丝难以置信，“至于那辆套牌面包车，消失在了城北老工业区那片监控盲区，像人间蒸发了。”
“H市内…”范天明咀嚼着这个信息，眼神冰冷如刀。警告来自H市，袭击也发生在H市，这意味着危险就在他们身边！敌人不仅凶残，而且就在这座城市里潜伏着，像一条随时可能噬人的毒蛇！
“小安子，”范天明转向张国安，语气斩钉截铁，“从今天起，叶顾问的安全由你全权负责！上下班、外出，寸步不离！直到揪出那个王八蛋为止！”
“明白！队长！”张国安挺直腰板，眼神坚毅，“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否则没人能动叶顾问一根汗毛！”
叶瑞安想婉拒，觉得太兴师动众，但看到范天明不容置疑的眼神和林溪眼中未散的忧色，最终点了点头。他看着窗外H市璀璨却深沉的夜景，那条冰冷的警告短信和面包车狰狞的撞击影像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危险并未解除，它只是潜入了更深、更暗的阴影里。而那条来自未知守护者的信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之下，是更深的谜团与更汹涌的暗流。对手的獠牙，已经毫不掩饰地亮了出来。这场黑暗中的较量，刚刚进入最残酷的阶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