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二块拼图与消失的足迹
距离发现“红星”机械厂分尸案仅仅过去四十八小时，一种无形的恐慌如同阴冷的藤蔓，悄然在H市某些阴暗的角落滋生蔓延。警方的压力陡增，媒体虽被暂时压住消息，但小道流言已经开始发酵。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紧绷中，新的警讯如同尖利的冰锥，狠狠刺破了表面的平静。
案发地点在城南，一个比“红星”厂更偏僻、更破败的地方——早已停产的“曙光”造纸厂污水处理池区域。报警的是几个冒险去“探险”的高中生，其中一个当场吓晕了过去。
范天明带着张国安、赵刚、张谨毛以及技术队的菜嘉黎火速赶到现场时，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污水池特有的恶臭，几乎让人作呕。巨大的、早已干涸的圆形水泥池边缘，同样用黑色防水布包裹的尸块，被凌乱地丢弃着。初步判断，受害者是一名成年男性。
现场的法医和技术人员已经在紧张地工作。林溪戴着口罩和手套，蹲在池边，正小心地检查一块被丢弃在泥泞中的躯干部分。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比平时更加专注锐利。
“范队，”张国安脸色铁青地走过来，压低声音，“和‘红星厂’那边一样，干净得邪门！除了发现尸块的地方有拖拽痕迹，周围几乎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脚印。凶手像是飘进来的！外围监控……基本等于没有，最近的交通探头在八百米外，拍到的东西毫无价值。”
范天明没说话，目光阴沉地扫视着这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荒地。破败的厂房像巨大的怪兽骨架矗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污水池周围杂草丛生，泥泞不堪。凶手选择这里，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利用了这里的偏僻和荒芜。
“林法医？”范天明走到林溪身边。
林溪站起身，摘下一只手套，指向尸块包裹布上一个被刻意划开的口子：“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24-36小时左右。死因同样为机械性窒息，勒痕特征与上一案高度相似。分尸工具和手法……几乎一致。”她的声音透过口罩，带着一丝冷冽的金属质感。然后，她摊开掌心，里面是一个透明的物证袋。
袋子里，安静地躺着一块新的碎片。
材质依旧是硬质陶瓷，但颜色不同。这次是暗沉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深红色。形状同样不规则，边缘同样有着精密的锯齿状结构。大小与上一块蓝色碎片相仿。
“在死者的胃部区域发现的。”林溪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凶手剖开腹部，将其塞了进去。”
第二块拼图！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在场的所有警察。凶手不仅再次作案，而且变本加厉，用更残忍、更具仪式感的方式放置了他的“标记”！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赵刚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生锈的铁管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菜嘉黎蹲在不远处，正摆弄着她的便携式信号分析仪，屏幕上的波形图剧烈跳动着。“范队！”她突然喊道，语气带着震惊，“有强干扰残留！是特定频率的电磁脉冲！范围不大，但刚好能覆盖这个池子周边！凶手用了专业级的信号屏蔽器！难怪外围监控屁都拍不到！他是有备而来！”
信号屏蔽器！这进一步印证了凶手的高智商、高预谋和反侦查能力。他不仅熟悉环境，还拥有获取非常规设备的渠道。
范天明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再次扫过那块深红色的碎片，像在凝视深渊。“菜菜，碎片材质对比结果出来了吗？和上一块有关联吗？”
“正在做成分分析，初步看釉料配方有细微差异，但基底陶瓷成分相似，很可能来自同一个来源或者同类型的定制作坊。”菜嘉语速飞快，“红色这块的凹槽走向和蓝色那块能对上！它们真的是一幅拼图的不同部分！”
拼图正在增加！凶手在用尸体和碎片，拼凑他扭曲的蓝图！
现场勘查持续到中午，收获寥寥。带着沉重的心情和关键的物证——第二块红色拼图碎片，以及信号屏蔽器残留频率的数据，一行人返回市局。
下午，市局刑警队食堂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疲惫感。连续的大案让所有人都像绷紧的弦。张国安和赵刚坐在一桌，面前摆着简单的饭菜，没什么胃口。张国安正低声跟赵刚分析着两起案发现场的地图，试图找出某种地理模式。赵刚则更关心凶手的格斗能力：“……切口太利索了，没点力气和技巧干不了这活，肯定练过。”
小楠和菜嘉黎坐在另一桌。小楠没什么精神地戳着盘子里的青菜，还在为早上的血腥现场心有余悸。菜嘉黎则捧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滑动，屏幕上是各种陶瓷工艺论坛和定制网站的页面，旁边还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珍珠奶茶。
“菜菜，你说这变态到底想拼个什么图出来啊？”小楠小声问，带着后怕。
“鬼知道！也许是张地狱邀请函？”菜嘉黎头也不抬，吸了一大口奶茶，“我现在就想把这破陶瓷的老巢揪出来！”她刚说完，眼睛一亮，“哎？这个论坛有个小众板块，专搞什么‘黑暗艺术’定制，风格阴间得很……有点意思！”
这时，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阵淡雅的香水味。一个身影出现在食堂门口，瞬间吸引了部分人的目光。
是苏芮。
她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职业套裙，衬得身姿优雅挺拔。妆容精致，笑容得体，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相当高级的纸袋。她目光在食堂里扫了一圈，精准地落在范天明他们那一桌。
“范队！张副队！各位警官，辛苦了！”苏芮笑容明媚地走过来，声音清亮悦耳，“刚在附近做完采访，想着大家最近肯定忙坏了，顺路带了点‘蓝岛’的咖啡和蛋糕过来，给大家提提神，补充点能量。一点心意，别嫌弃。”她说着，将纸袋放在桌上，动作自然大方。
“哎呀，苏大主持人太客气了！”张国安连忙站起来，脸上挤出笑容。赵刚也点了点头。其他队员，包括小楠和菜嘉黎，都投来友好的目光。“蓝岛”是市里有名的贵价咖啡馆，这份“慰问”相当有分量。
“应该的，你们在一线出生入死，我们做媒体的，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持了。”苏芮的目光转向范天明，眼神里的关切和欣赏毫不掩饰，“范队，看你脸色不太好，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
范天明礼貌性地扯了扯嘴角：“谢谢苏主持关心，职责所在。”他的态度客气而疏离，心思显然还在案子上。
苏芮的目光又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坐在稍远处、独自安静吃饭的林溪。林溪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低着头，小口地吃着东西，周身笼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疏离感。苏芮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秒，那眼神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和评估，随即又恢复成完美的职业微笑，对着范天明和其他人。
“那你们慢用，我就不打扰了。案子……有进展的话，方便的时候可以给我们《正义之眼》透露点正能量消息，安定民心嘛。”苏芮笑着告辞，临走前又深深看了范天明一眼，才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
“啧啧，苏大主持人真是人美心善，还这么关心我们范队。”小楠看着苏芮优雅的背影，小声对菜嘉黎嘀咕。
“可不是嘛，”菜嘉黎的注意力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咬着吸管，眼神里带着点八卦的笑意，“郎才女貌，站一起多养眼。范队也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啦。”
她们的声音不大，但坐在邻桌、正端起餐盘准备离开的叶瑞安，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掠过苏芮消失的方向，又扫过远处独自一人、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的林溪，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最终什么也没说，端着餐盘安静地离开了。
傍晚，市局大楼的灯光次第亮起，像一座永不疲倦的钢铁堡垒。法医办公室的灯光也亮着。林溪坐在显微镜前，专注地观察着那块深红色拼图碎片上细微的刻痕。办公室里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和她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窗外，夜色渐浓。楼下，一辆黑色的SUV静静地停在老位置。范天明靠在驾驶座上，车窗降下一条缝，夜风吹进来，带着凉意。他仰头望着七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眼神疲惫而专注。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无意识地转动着。
办公室内，林溪终于直起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她关掉显微镜的灯，走到窗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目光无意间向下瞥去，恰好看到了楼下那辆熟悉的车影，以及车里那个模糊却熟悉的身影。
她的动作停住了。
夜风吹动窗帘，拂过她的脸颊。她静静地看着楼下，看了很久。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城市的灯火和那辆沉默的车影，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抗拒？习惯？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归于沉寂，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漾开几圈微不可查的涟漪便消失无踪。
她拉上了窗帘，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楼下的车里，范天明看着那扇窗户的灯光熄灭，又等了片刻，才掐灭了手里那支始终没点燃的烟，发动了车子。引擎声划破夜的寂静，驶向更深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