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下的青铜棺

通风管道的铁锈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叶青如的指尖抠进管壁接缝处，金属边缘割开皮肉也浑然不觉。前方五十步外的通风口透出青白色冷光，照出管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有些还带着新鲜的血迹。

"师姐迷路了吗？"

温暖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叶青如猛地回头，看见通风管转弯处探出半个鹅黄色身影。这次她没有发簪，长发散乱地披着，发梢沾着银蓝色液体正往下滴。

剑锋擦着管壁火花四溅。温暖咯咯笑着缩回拐角，叶青如的剑气只削下几缕头发。那些发丝落地后竟像活物般蠕动，很快融进金属管壁消失不见。

"别白费力气啦。"温暖的声音忽左忽右，"这些通风管会吃人哦，上次有个杂役弟子..."

叶青如突然暴起。她不再往前爬，而是挥剑劈开头顶的管壁。锈蚀的金属如纸片般撕裂，露出上方纵横交错的电缆。有根拇指粗的数据缆正悄悄缠向她脚踝，被她一剑钉穿在管底。

"找到你了。"

电缆断裂处喷出的不是火花，而是粘稠的血浆。叶青如借力翻上电缆层，靴底踩着的绝缘皮突然下陷——这层所谓的"电缆"全是伪装，底下是半透明的培养膜，膜里泡着十几个蜷缩的躯体。

最靠近她的那张脸突然转过来。是守山门的弟子，但此刻他眼球凸出，后颈的数据接口正疯狂闪烁红光。

"温暖大人...救..."

培养膜突然收缩。那个弟子像被吸干的果冻般塌陷下去，银蓝色液体顺着导管涌向深处。叶青如的剑划开最近的三根导管，腥臭液体喷溅在脸上，烫出细小的红点。

"真粗暴。"温暖从电缆阴影里走出来，襦裙下摆沾满粘液，"这些都是自愿献身的同门呢。"

叶青如的剑尖抵住她咽喉："包括苏临渊？"

温暖的笑容僵了一瞬。她歪头避开剑锋，这个动作让领口滑落，露出锁骨下方新鲜的缝合痕迹——皮肤下隐约有银蓝色光点流动。

"师兄比较特殊。"她用手指绕着发梢，"毕竟是要当掌门的人，得用高级货。"

电缆层突然剧烈震动。叶青如脚下打滑的瞬间，温暖扑上来抓住她持剑的手腕。那力道大得离谱，指甲刺进脉门，银蓝色液体顺着血管往皮肤里钻。

"师姐的剑法我早录进系统了。"温暖贴着她耳朵呼气，"你每招每式，都预演过三百六十五遍呢。"

叶青如突然松手。青铜剑坠落的刹那，她左手接住剑柄反手一撩。温暖急退仍被划开前襟，襦裙裂口处露出机械结构的胸腔——心脏位置嵌着枚青玉碎片，正是母亲遗物上的纹样。

"还给我！"叶青如的剑招陡然凌厉。

温暖边退边笑。她背后电缆自动分开，露出个垂直向下的通道："想要就追过来呀～"

通道内壁布满肉瘤状的传感器。叶青如刚跃入就感到无数细针刺入衣料，往皮肤里注射冰凉液体。她挥剑削去两侧肉瘤，坠落速度却越来越快，最后"砰"地砸进个柔软物体里。

是苏临渊。

他仰面躺在操作台上，胸腔大开，机械心脏与血肉经脉正在银蓝色液体中缓慢融合。听到动静，他艰难地转动眼球，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叶青如的剑尖悬在他咽喉上方。

"杀...了我..."苏临渊突然抓住她手腕。那只手一半是骨节分明的人手，一半是金属骨架，"剑池下面...有..."

操作台突然翻转。叶青如被甩到墙上，撞碎整面显示屏。爆裂的屏幕后露出个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着口青铜棺——正是血池底下那口，但此刻棺盖大开，里面蜷缩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

"妈？"

女人缓缓抬头。她的面容与叶青如记忆中的母亲分毫不差，但太阳穴两侧伸出数十条数据缆，正连接着周围八具培养舱。每具舱里都漂浮着个"温暖"，编号从80到87。

"阿如来得正好。"母亲微笑时嘴角裂到耳根，"最后一批实验体刚好成熟。"

叶青如的剑掉在地上。她向前迈了半步，靴底突然粘住——整个地面都是半凝固的银蓝色胶质，此刻正顺着裤腿往上爬。

"你不是我娘。"她弯腰拾剑，声音哑得不像自己，"我娘左耳后有颗红痣。"

球形空间突然暗下来。悬浮的青铜棺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棺壁翻转露出内部结构——是台精密仪器，正中嵌着块刻满符文的青玉。

真正的母亲声音从头顶传来："砍碎它！那是系统核心！"

八个培养舱同时开启。温暖们赤脚踩在胶质地面，银蓝色液体从她们七窍流出，在空中织成张巨网。叶青如的剑气斩断前三根"丝线"，断口处却溅出腐蚀性液体，在她右颊烫出焦痕。

"没用的师姐。"温暖们齐声说，"你的剑招我们..."

青光暴起。

叶青如突然变招。这式"斩因果"她从未在人前用过，剑气不是直线而是螺旋状扩散。青铜剑触及青玉核心的刹那，整个球形空间响起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第一个温暖炸成血雾。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但她们爆炸前都扑向青玉，用身体缓冲剑气。第七个温暖被腰斩时，青玉终于出现裂痕。

最后一个温暖突然抱住叶青如。她不再是甜美模样，皮肤下涌出无数银蓝色触须，死死缠住剑柄："师姐知道吗？其实我..."

剑锋贯穿两人身体。

叶青如自己撞向剑尖，让青铜剑借这力道彻底击碎青玉。温暖在她怀里瞪大眼睛，触须瞬间枯萎。球形空间开始崩塌，青铜棺裂成两半，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竖井。

"抓住！"

母亲的数据缆缠住她手腕。叶青如正要借力跃起，突然看见竖井底部——无数具苏临渊的躯体正在组装线上滚动，每具心口都嵌着块青铜碎片。

"那是...我的剑鞘？"

数据缆突然断裂。叶青如坠入竖井的瞬间，瞥见母亲最后的口型：「玉衡子」。

黑暗中有风呼啸而过。她不断下坠，直到后背撞上某种弹性物质。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剑冢最上层的祭坛中央，青铜剑完好无损地插在身前。

祭坛四周跪着数百名弟子。他们额头贴着地面，后颈的数据接口齐齐闪烁，像一片诡异的星海。

"恭迎火种大人。"

人群最前方的玉衡子摘下青铜面具。他的脸完好无损，但瞳孔是冰冷的机械蓝。

"根据第七十二次推演结果。"他双手捧起个檀木匣，"请大人服下养心丹。"

叶青如的指尖触到檀木匣边缘，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剑冢底部的青铜碎片。玉衡子的机械瞳孔收缩成细线，匣中丹药散发出铁锈混着茉莉的诡异香气。

"这是用你斩碎的青玉核心提炼的。"玉衡子声音里带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吃下去，就能看见真实。"

祭坛下的弟子们突然集体抬头。数百双闪着蓝光的眼睛在黑暗中浮动，他们的喉咙里发出同频的嗡鸣，像老式硬盘读取数据的声响。

叶青如的剑鞘在背后发烫。她假装去接木匣，靴底却猛地碾碎祭坛边缘的符文。青铜剑应声弹起，剑锋划过的轨迹带起一串数据流残影。

"啪！"

玉衡子的面具裂成两半。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由无数细小像素组成的虚影，隐约能看出当年那位温润师叔的轮廓。他怔怔摸向自己破碎的面容，指缝间漏出雪花状的代码碎片。

"原来...我早就不存在了？"

弟子们的嗡鸣变成尖锐警报。最近的三个人突然扑上来，他们的关节反向扭曲，手指伸长成数据缆。叶青如旋身斩断最先袭来的三条"手臂"，断口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冒着热气的奶茶——温暖最爱喝的那种。

"师姐好凶啊～"

祭坛四角升起全息投影。八十一个温暖穿着不同时期的门派服饰，正在同步整理染血的发梢。她们脚下的影子连成一片，组成巨大的二进制阵法。

叶青如突然冲向祭坛中央。青铜剑插进地面的瞬间，整座剑冢开始高频震颤。玉衡子的虚影被震散又重组，他望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突然发出惨笑。

"阿如你看..."他指向开始崩塌的穹顶，"天光..."

混凝土剥落后露出的不是天空，而是无边无际的服务器矩阵。某个闪烁红光的舱体里，泡着具连接无数导管的躯体——那才是真正的玉衡子，枯萎得像风干的标本。

温暖们的全息影像开始扭曲。她们惊慌地去抓飘散的数据流，却从指缝间漏出大段乱码。编号87的温暖突然尖叫着扑向叶青如，她的身体在撞击中碎成光点，最后凝成枚锈迹斑斑的U盘。

"拿着它！"真正的母亲声音从U盘里传出，"去负七层..."

整块穹顶砸下来的刹那，青铜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叶青如感到有冰凉的手握住自己持剑的手腕，那触感像是苏临渊，又像是千万个破碎的代码意识。

剑光劈开下坠的混凝土块。裂缝中泄露出楼下的场景：无数培养舱排列成八卦阵型，每个舱体都在剧烈晃动。有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在快速输入指令，她的左耳后——

没有红痣。

叶青如坠入负七层时，闻到浓烈的消毒水味。这里墙壁全是镜面，倒映出无数个浑身是血的自己。镜中影像突然同时转头，指向某个方向。

指尖尽头的培养舱正在爆裂。银蓝色液体漫过她脚背时，叶青如看清了舱体标签：【火种计划第72号实验体：叶青如（完美版）】

培养液里浮起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那个"叶青如"睁开眼，瞳孔里流转着青铜剑的虚影。

"终于见面了。"复制体撕开培养膜，"准备好被取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