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种焚心
雨声像无数细针扎在金属残骸上。叶青如跪在球形装置边缘，怀里母亲的躯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机械化。那些银白色的液态金属从胸口伤口蔓延，已经覆盖到锁骨位置。
"阿如..."母亲喉咙里发出齿轮卡住的声响，右手却突然抬起，沾血的手指在她眉心画了个符。叶青如的视网膜立刻被血色覆盖，无数记忆碎片洪水般涌来——
七岁生辰，母亲握着她的手在祠堂刻下叶家剑印；十二岁雪夜，母亲用剑锋挑开她中衣，在后背纹下防夺舍的禁制；十六岁...十六岁那晚的记忆被大片猩红覆盖，只记得温暖鹅黄色的裙角扫过母亲吐血的嘴角。
"别看。"母亲的手掌盖住她眼睛。叶青如感到有冰凉的东西顺着睫毛流进眼眶，左臂的十二个贯穿伤突然灼烧般疼痛。球形装置发出高频震荡，她抬头看见温暖的脸从装置表面凸出来，像浮出水面换气的鳄鱼。
"真感人。"温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可惜你母亲忘了说——"装置突然裂开道缝隙，伸出三根数据缆缠住叶青如的脚踝，"她才是第一个背叛叶家的人！"
叶青如的剑劈到第三根缆绳时，母亲突然从她怀里弹起来。完全机械化的右臂刺进温暖的脸，爆出的电火花把雨幕烧出焦糊味。"跑！"母亲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去剑冢...找真正的..."
球形装置表面所有温暖的脸同时发出尖叫。叶青如刚跃起就被气浪掀翻，后背着地时看见母亲被几十根数据管刺穿。那些管子像活物般蠕动着，把母亲拖向装置深处。
"不要——！"
剑锋砍在数据管上迸出蓝血。叶青如的虎口被震裂，血珠溅到球形装置表面，那些温暖的脸突然扭曲着躲避。她愣了下，突然想起母亲最后那个口型——是"血"字。
左手在剑刃上重重抹过。染血的剑锋刺入装置时，整个空间响起玻璃碎裂的脆响。所有温暖克隆体同时捂住耳朵跪倒，她们太阳穴渗出银蓝色液体。
"拦住她！"真正的温暖从焚化炉方向冲来，发间的青玉簪正在融化，"她要去剑冢！"
叶青如已经撞开祠堂地砖。下面露出的甬道墙壁上，满是母亲用指甲刻的剑诀。最深处那行字迹最新：【阿如，火种在剑魄里】。
身后传来温暖的咒骂。叶青如头也不回地挥剑，剑气扫落甬道顶端的钟乳石。碎石封住入口的瞬间，她听见温暖用母亲的声音喊她小名："阿如乖，把剑给娘..."
甬道尽头是垂直的深渊。叶青如毫不犹豫地跳下去，下坠中看见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剑痕——每一道都带着叶家嫡系特有的收势角度。谷底水潭映出她浑身是血的模样，潭底沉着具青铜棺椁。
水比想象中冷。叶青如潜到棺椁前时，发现盖子内侧布满抓痕。当她触碰到那些痕迹，棺椁突然亮起幽蓝的光，水面浮现出全息投影——
十五岁的母亲被铁链锁在棺中，正在用佩剑在青铜内壁刻字。她刻到一半突然抬头，视线穿透三十年时光直刺叶青如眼底："看清楚！温暖是..."
投影突然雪花般消散。叶青如猛地转身，看见潭底暗流中浮沉着无数青铜碎片。她捞起最近的一片，上面蚀刻着【剑魄共鸣需血亲】七个字。
水面突然炸开。温暖踩着数据管凝成的台阶走下来，鹅黄裙摆在水里像朵毒蘑菇般绽开。"你以为..."她刚开口就被叶青如泼了满脸水，下意识闭眼的刹那，青铜碎片已经抵住她咽喉。
"我母亲刻的字。"叶青如的声音比潭水还冷，"后面半句是什么？"
温暖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嘴角却翘起来："你猜呀。"她突然抓住叶青如持碎片的手往自己脖子按，"用力点，就像你娘当年..."
碎片划破皮肤的瞬间，温暖颈间爆出电光。叶青如被冲击波撞上岩壁，后脑磕在凸起的剑柄上。温热的血顺着脊椎流下时，她看见温暖颈部的伤口里露出金属光泽。
"惊喜吗？"温暖摸着伤口笑，"你真正的母亲..."潭水突然沸腾，青铜棺椁发出龙吟般的震动，"...早就被我改造成兵器了。"
叶青如的剑魄突然自行出鞘。剑锋悬在两人之间震颤，剑穗上那枚母亲编的平安结正在燃烧。温暖脸色骤变，转身要逃时，燃烧的剑穗突然射出一道金光，把她钉在岩壁上。
"阿如。"有个声音从剑身里传出，是母亲最常说的那句话，"叶家的剑..."
叶青如接住坠落的剑柄，剑锋自动指向温暖心口："...只斩该斩之人。"金光暴涨的瞬间，温暖胸口浮现出与母亲同款的机械结构，她尖叫着撕开自己衣襟——心脏位置嵌着半枚叶家族徽。
"这才是真相！"温暖的声音突然变成机械合成音，"你母亲自愿..."
剑锋贯穿胸膛的声音很轻。温暖低头看着心口冒出的剑尖，突然笑了："真好...终于..."她的身体像打湿的纸人般塌下去，最后的话语混着血沫，"...不用演了..."
潭水恢复平静时，叶青如跪在青铜棺椁前。剑穗的灰烬飘在水面，组成短暂的【剑冢】二字。她伸手触碰棺椁刻字的最深处，那些抓痕突然渗出鲜血，在水里蜿蜒成母亲最后的信息：
【火种是叶家祖传的因果律武器 温暖来自三千年后的灭世结局 阿如 这一剑要斩断轮回】
青铜棺椁的鲜血字迹突然沸腾，化作血雾钻入叶青如的鼻腔。铁锈味在喉头炸开的瞬间，她看见潭底所有青铜碎片同时浮起，拼合成一柄残缺的剑形。
"因果律武器..."叶青如的指尖刚触碰到剑柄，碎片突然割开她掌心。鲜血渗入青铜纹路的刹那，岩壁上的剑痕接连亮起，像被点燃的引线般向深渊顶部蔓延。
温暖残破的躯体突然抽搐，机械合成音从她碎裂的胸腔传出："协议终止，启动湮灭程序。"她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微型齿轮。叶青如扑过去时，只抓住半片融化的青玉簪。
"你母亲...的遗物..."温暖的眼球变成两个黑洞，"拿着它...去第七研究所..."机械手指突然钳住叶青如手腕，"那里有...你出生的录像..."
齿轮停转的咔嗒声在潭底格外刺耳。叶青如掰开那只手，发现掌心里藏着一枚数据芯片，表面蚀刻着母亲年轻时的侧脸。芯片接触空气的瞬间，潭水突然倒灌进岩壁剑痕，形成无数水做的剑刃悬在头顶。
青铜剑柄突然传来脉搏般的震动。叶青如抬头看见水剑组成的洪流正在穹顶汇聚，凝成母亲持剑的剪影。那影子对她做了个突刺的动作，所有水剑立刻调转方向，朝着潭底某处刺去。
水花溅在脸上像冰针扎入。叶青如抹了把脸，发现被水剑击中的位置露出金属舱门，上面用血画着叶家族徽。门缝里渗出的不是水，而是带着机油味的暗红色液体。
剑柄突然变得滚烫。叶青如用染血的手按下族徽中心，舱门发出生锈铰链的呻吟声。里面涌出的冷空气裹着消毒水味，还有某种电子设备过载后的焦糊味。
"欢迎回家，叶青如。"机械女声从黑暗深处传来，用的是母亲婚礼时的声线，"火种计划第49次轮回即将开始。"
舱内突然亮起的荧光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显示屏。每个屏幕都在循环播放同一段画面：身穿白大褂的母亲抱着婴儿站在焚化炉前，炉子里躺着具正在机械化的躯体——那张脸和叶青如镜中的自己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