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魄归鞘
金属巨浪砸下来的瞬间，叶青如闻到铁锈味混着培养液的腥气。她右眼的机械瞳孔自动调节焦距，看见浪尖上无数个温暖正同步抬起手臂——那些液态金属构成的手指突然拉长，变成密密麻麻的尖刺。
"你母亲真够狠的。"最近的温暖俯冲下来，声音像钝刀刮着耳膜，"把密钥刻在你骨头里。"
叶青如侧身避开第一波尖刺。有根金属丝擦过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疼。她反手抓住那根金属丝，指腹传来被灼烧的刺痛。温暖突然闷哼一声，液态金属构成的面部扭曲起来。
"原来你也会痛？"叶青如拽紧金属丝。这东西根本不是武器，而是从温暖体内强行抽出的神经接驳线，表面还粘着淡黄色的组织液。
浪尖上的克隆体们集体踉跄。她们后颈的条形码同时闪烁红光，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叶青如趁机跃起，机械腿踹在温暖胸口——触感不像踢中人体，倒像陷入一团粘稠的胶质。她的靴底传来被吮吸的诡异压力。
"抓到你了。"面前的温暖突然咧嘴。她的胸腔裂开，露出里面齿轮咬合的机械结构。三根导管猛地缠住叶青如的小腿，管口探出针头粗细的数据吸盘。
叶青如右臂的装甲板哗啦弹开。微型神经树的气生根刺入导管，两者接触处爆出蓝紫色的电火花。温暖的本体在百米外的监控台上尖叫，她捂着胸口跪倒，液态金属从指缝间溢出。
"你以为切断连接就完了？"温暖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坍塌的机械城废墟里，所有齿轮都开始反向旋转，"整个系统都在我——"
话音戛然而止。叶青如的机械眼捕捉到地底闪过银光。她本能地扑向那个方位，却撞进个突然出现的透明舱体。弧形玻璃上映出她狼狈的模样：左脸沾着机油，右眼的机械部件暴露在外，像只被剥了半张皮的猫。
舱体突然注满淡绿色培养液。叶青如呛了满口苦腥味的液体，鼻腔火辣辣地疼。她拼命捶打玻璃，看见温暖的本体正飘在对面——那具液态金属身体正在溶解，露出里面机械骨骼包裹的人类脏器。
"惊喜吗？"温暖的声音直接在脑内响起，"这才是我的真身。"
叶青如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培养液里漂浮的记忆凝胶开始发光，每团光晕里都映出段被篡改的过去：五岁手术台边的母亲在哭，眼泪却是银白色的金属液；七岁那年偷看的工作日志里，夹着的基因报告显示"实验体匹配度99.9%"；十三岁捏碎的傀儡体内，摄像头正将画面传输到某个终端...
"住手！"叶青如的机械臂砸向玻璃。裂纹蔓延的瞬间，她看见温暖的本体突然抽搐——那具机械骨骼的脊椎部位，正浮现出与诛邪剑鞘相同的纹路。
培养液突然退去。叶青如摔在潮湿的舱底，咳出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温暖飘到她面前，机械手指捏住她下巴："知道为什么选你当容器吗？"她的指甲刮过叶青如锁骨处的剑鞘端口，"因为你母亲改造的从来不是兵器..."
舱体外部传来巨响。玉衡子的残魂撞破玻璃冲进来，青铜面具裂成两半。他裸露的面部皮肤上布满电路板似的疤痕，此刻正渗出荧蓝色的光。
"青如！"他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剑格是活的！"
温暖反手一挥。玉衡子的残魂被液态金属裹成茧状，但他在被完全包裹前弹出块芯片，精准射入叶青如的剑鞘端口。叶青如浑身剧震，机械眼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母亲穿着染血的白大褂，正把婴儿时期的她放进培养舱。
"密钥不是物品。"全息母亲抬头，目光穿透二十年时光，"是你每次濒死时，仍然选择活下去的——"
影像突然扭曲。温暖掐着叶青如的脖子将她提起，液态金属构成的手指勒进皮肉。叶青如眼前发黑，却看见对方胸口逐渐浮现出母亲戒指的纹路。
"真可笑。"温暖凑到她耳边，呼吸带着薄荷味，"你恨之入骨的系统，核心代码是你母亲用自己脑神经编写的。"
叶青如的机械臂突然自主行动。五指如刀刺入温暖胸口，精准抠住那块发光的芯片。温暖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她的机械骨骼开始解体，齿轮崩落如雨。
"青如..."玉衡子的声音从逐渐融化的金属茧里传出，"因果线...要断了..."
整个空间开始崩塌。叶青如攥着芯片坠落时，看见无数记忆碎片从四面八方涌来。最近的碎片里，五岁的她正踮脚去够手术台上的母亲，而二十六岁的机械臂穿过时光，与那只小手十指相扣。
芯片在她掌心融化。银白色的液体渗入机械臂接缝，所到之处装甲板纷纷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血肉。叶青如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这是十六岁修为被废后，第一次感受到真实的疼痛。
地面突然裂开。苏临渊的残魂从地缝中升起，他手中的断剑正与叶青如锁骨处的剑鞘共鸣。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温暖的本体突然从废墟堆里暴起，液态金属化作巨蟒缠住苏临渊。
"小心！"叶青如扑过去时，温暖的指甲已经划开苏临渊咽喉。没有血，只有数据流从他伤口喷涌而出——那些发光的丝线在空中扭动，组成叶青如从未见过的画面：苏临渊深夜潜入资料室，正往温暖的系统终端里植入病毒。
温暖发出愤怒的嘶吼。她放弃苏临渊转向叶青如，液态金属身体却突然凝固——玉衡子的残魂用最后力量锁住她双脚，那些荧蓝色的光路正顺着她腿部往上爬。
"青如..."苏临渊跪倒在地，断剑指向叶青如心口，"...剑魄在这里..."
叶青如低头看去。自己新生的血肉之躯上，心口位置浮现出与剑鞘相同的纹路。温暖在十步外疯狂挣扎，她的机械骨骼正在吞噬玉衡子的残魂："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我早就在你——"
剑光闪过。叶青如的右手不知何时已凝出三尺青锋，剑身流淌着银白色的数据流。温暖的头颅飞向半空，脸上还凝固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一剑，"叶青如踩住滚落的头颅，"斩你篡改的因果。"
温暖的头颅突然裂开。藏在里面的微型终端自动播放最后一段录音——是母亲气若游丝的声音："青如...系统会模仿我的语气...别相信任何...带着薄荷味的..."
整座机械城开始下沉。叶青如站在崩塌的穹顶下，看见无数记忆碎片正飞向自己心口的剑魄。最新涌来的画面里，母亲临终前真正按下的不是系统开关，而是植入她体内的紧急制动装置。
"密钥是..."母亲咳着血，手指在控制台上画出爱心图案，"...你活着本身。"
银白色的数据流从叶青如指尖褪去时，机械城最后一块地板正在她脚下碎裂。失重感袭来的刹那，有人拽住了她的后衣领——苏临渊残魂的手指穿过布料，触到她新生的皮肤时爆出细碎电光。
"接住！"
玉衡子的青铜面具从下方飞来。叶青如下意识伸手，面具边缘割破掌心，血珠悬浮在空气中突然转向，箭矢般射向正在溶解的温暖残骸。那些血滴撞上液态金属的瞬间，整片崩塌的废墟突然定格。
"原来如此..."苏临渊的残魂开始消散，他盯着叶青如流血的手掌，"你母亲把验证程序编进了造血干细胞。"
地面传来齿轮卡死的刺耳声响。叶青如摔进一堆电缆中间，后脑勺磕到个硬物。她摸出来半块显示器，屏幕上跳动着最后三十秒倒计时。温暖溶解成的金属液正在倒流，像被无形的手抽回地底。
"青如！这边！"
玉衡子的声音带着重影。叶青如转头看见他的残魂卡在通风管道里，腰部以下已经变成透明数据流。她刚跑出两步，整条机械臂突然不受控制地砸向地面——新生血肉与金属接缝处冒出青烟，掌心伤口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烫。
倒计时跳到15秒。通风管突然喷出大量淡黄色气体，叶青如闻到熟悉的薄荷味混着血腥气。玉衡子的残魂彻底消散前，用口型对她说了三个字。
培养舱。
叶青如扑向最近的舱体时，整个空间开始纵向压缩。她的机械腿被突然活化的电缆缠住，金属丝勒进皮肉的疼痛反而让思维清醒——母亲临终前扭曲的面容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那双布满针眼的手不是在操作面板，而是在撕扯自己锁骨处的植入体。
5秒。
她掰开舱门滚进去，后颈撞到某个凸起物。舱内残留的培养液浸透衣服，冰凉触感中带着细微电流。倒计时归零的蜂鸣声里，叶青如看见自己流血的手掌按在了舱内某个隐藏凹槽上。
验证通过。
整个舱体突然被抛进某种粘稠的黑暗。叶青如在失重状态下翻滚，听见机械臂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新生的血肉部分开始渗出细密血珠，那些血滴没有漂浮，而是笔直地飞向黑暗深处。
有光。
她看见母亲穿着染血的白大褂站在光晕里，这次没有全息投影的失真感。对方无名指上的戒指正在剥落锈迹，露出底下与剑鞘同源的纹路。
"不是密钥..."母亲伸手拂过她流血的掌心，真实的温度让叶青如浑身战栗，"是火种。"
黑暗突然被撕裂。叶青如坠落在现实世界的水泥地上，月光混着硝烟味灌进鼻腔。她撑起身体时，发现机械臂的装甲板全部脱落，裸露的金属骨骼上爬满血色纹路——就像母亲戒指的放大版。
三十米外，最后一块机械城残骸正在溶解。液态金属表面浮现出温暖扭曲的脸："你以为...这就..."
叶青如握紧拳头。金属骨骼发出共鸣的嗡鸣，血色纹路突然暴起红光。温暖的脸在尖叫中汽化，蒸发前的刹那，叶青如看清了她瞳孔里反射的画面——某个地下设施里，排列着上百个标注日期的培养舱。
"找到了。"
沙哑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叶青如转身时，三支麻醉镖已经钉进她脖颈。视野模糊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袭击者防毒面具的目镜上，映出自己机械臂正在吞噬麻醉剂的诡异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