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夜雨敲窗，烛火摇曳。蓝忘机静立如松，白衣在昏暗的室内格外醒目。魏无羡那句"回姑苏"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他的心。

蓝忘机一时间没有动，魏无羡也没说话。

"我离开，你会好受些？"

终是他打破僵局，蓝忘机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看见魏无羡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翼。

"含光君还是先回去比较好。"魏无羡别过脸，刻意用敬称划清界限。

蓝忘机眸色微暗。他缓步上前，没有做过多的纠缠，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卷云纹的袋子。在魏无羡说出那句“你要干嘛时”，轻轻放在他手中。

被握住的手微微一颤，掌心冰凉。

"乱葬岗天冷，记得添衣。"

袋子中里装他外出云深不知处时所带的钱财，魏无羡怔怔地看着掌心的钱袋，再抬头时，那道白色身影已消失在雨幕中。

从穷奇道这边去乱葬岗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令魏无羡惊讶的，蓝忘机竟然还让人帮他们备了马。

一种说不明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雨丝如织，打湿了蓝忘机的衣袍。他走得决绝，却在一处转角驻足良久。直到看见温氏众人驾着马离去，才真正转身。

——

云深不知处，松涛阵阵。

蓝曦臣执壶的手稳稳当当，茶水注入杯中发出清脆声响。"温家残党如何了？"

"并无大碍。"蓝忘机端坐如钟，衣袖上的雨痕还未干透。

"忘机。"蓝曦臣忽然抬眸，眼中闪着洞察一切的光芒，"你所用的符篆，不是这个时代的吧？"蓝曦臣直入主题，并不想再说客套话。

茶香氤氲中，蓝忘机的神色终于出现一丝波动。

"兄长慧眼。"他坦然承认。

他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蓝曦臣。

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

蓝曦臣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摇头失笑："你倒是一点都不遮掩。”顿了顿，“我知你不是忘机，应该说，不是现在的忘机”

窗外竹影婆娑，映在蓝忘机清冷的侧脸上。他指尖轻抚杯沿，他神色自若，抬起茶杯抿了口茶，“兄长果真知忘机。”

“符篆是魏婴做的。”他又道。

蓝曦臣脸上的笑意一僵，手中的茶盏晃了晃，几滴茶水溅在案几上。他没想到弟弟会如此直白，更没想到那个恣意张扬的魏公子，竟真的成了蓝家人，“忘机，你不必这么着急告诉我回来的目的。”

蓝忘机看着自家兄长，眼中漾出些笑意。

蓝曦臣有些无奈，“我知你心悦魏公子，但是叔父想必是会有些难以接受的。”

蓝忘机道：“兄长以为如何。”

蓝曦臣就笑，“你问我对魏公子的看法吗？”

他似在思考，“以后的我应该是告诉过你。”

“赤子之心，重情重义。”

“魏公子此人，心性良善，行事磊落，是个难得的忠义之士，但也正因为这样，树敌颇多，恐又小人嫉妒。太过耀眼的光芒，总会招来飞蛾与暗箭。"

他话锋一转，“忘机若是认定此人，应当要多费些心思了。”随后又笑出了声，“魏公子当真神人也，竟能让以后的你和我说这么多话。”

蓝忘机眼神柔和了些许，“他很好。”

蓝曦臣喝了口茶，不可置否。疑惑道：“只是，你是如何过来的？”

蓝忘机也说不清楚。

蓝曦臣：“你如此做，会对未来有影响吗。”

“应当不会。”

尽管没有依据，但是内心就总一道声音在告诉他：

大胆去做，不论后果。

恍恍惚惚，像一场无比真实的清醒梦。

蓝曦臣叹了口气，“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叔父会理解的"，他举杯，"为兄祝你得偿所愿。"

雨后的日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蓝曦臣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来自未来的弟弟，身上有种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与决绝。

未来，蓝忘机和魏无羡，是结为道侣的。

茶香袅袅中，蓝忘机望向乱葬岗的方向。他知道，那里有个红衣少年大概也在望着姑苏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