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话

蓝忘机再次睁眼时，已是翌日清晨。身侧空荡，不见魏无羡身影。他略微疑惑，昨夜记忆碎片般涌入脑海——自己似乎饮了酒，然后……魏婴主动吻了他。

一丝清浅的笑意悄然染上蓝忘机的唇角。看来，魏婴在他面前，终是卸下了重重心防。忆及往昔，魏婴也常拿他“一杯倒”的体质打趣，末了却又总会眉眼弯弯地凑近，补上一句：“可我最喜欢这样的蓝湛了。”思及此，无奈之余，心口便如浸了蜜糖般温软。

他起身整饬衣冠，仪容端肃，这才步出伏魔洞。

甫一踏出洞口，便见魏无羡正蹲在地上，兴致勃勃地往一个小土坑里填土。见他出来，魏无羡立刻扬起灿烂的笑脸挥手：“蓝湛！”

蓝忘机走近，目光落在土坑里只露出个小脑袋的温苑身上，眉头微蹙：“这是何故？”

魏无羡尚未开口，坑里的小脑袋已抢先答道：“羡哥哥说啦！种在土里能长高高！”温苑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还能长出好多好多小朋友陪我玩呢！”

魏无羡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蓝忘机俯身将温苑从土中抱出，仔细拍去他满身的尘土。从前只听闻魏婴将阿苑“种”在土里的轶事，如今亲眼得见，仍是……颇为震撼。难怪日后的蓝思追总说自己某些方面与魏前辈颇为相似。

“魏无羡！你又把阿苑埋土里了？！”一道带着薄怒的女声骤然响起。

“温情，消消火嘛！”魏无羡敏捷地缩到蓝忘机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温情无奈地白了魏无羡一眼，从蓝忘机手中接过温苑。小家伙尚不知此举不妥，反而仰着小脸天真发问：“情姑姑，不把我种在土里，怎么长出别的小朋友呀？”

温情额角抽了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向这懵懂孩童解释这等复杂问题，半晌才憋出一句委婉又能让他听懂的话：“……生小孩，得是两个人一起的事才行。”

温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指向蓝忘机和魏无羡，恍然大悟般脆声道：“就像羡哥哥和有钱哥哥这样吗？”

温情只觉得额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温苑继续语出惊人，逻辑清晰：“有钱哥哥和羡哥哥每天都住在一个洞里！是两个人！那——”他眼睛亮得惊人，充满期待地看向魏无羡，“那他们是不是就能生小宝宝啦？！”

“噗嗤——”四周原本埋头干活的温家人，再也忍不住，纷纷笑出了声。

温苑尤未察觉，自顾自兴奋地拍手：“阿苑喜欢小妹妹！羡哥哥！你和有钱哥哥给我生个小妹妹好不好呀！”

“…………”

魏无羡痛苦地揉了揉眉心，深刻体会了何谓“童言无忌”。

温情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温苑的小嘴，对魏无羡飞快道：“咳！今日是夷陵花灯节，集市热闹得很。左右无事，你俩不妨下山逛逛去！” 说罢，抱着仍在挣扎嘟囔的小家伙，逃也似的溜走了。只余下一群憋着笑的温家人和挥锄挖地的声响。

魏无羡几乎是拽着蓝忘机的衣袖，逃也似的下了山。他实在无法想象继续待下去，自己的老脸还能往哪儿搁。即便蓝忘机能维持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他也是一刻都待不住了。

这可真是……自作孽啊！

直至踏入山下喧闹的市集，魏无羡才稍稍缓过气。他偷偷觑了一眼身旁的蓝忘机，那人依旧面沉如水，仪态端方，仿佛方才那番惊世骇俗的童言未曾入耳。当然，这平静的表象——若非魏无羡眼尖地瞥见那掩映在如墨长发下的耳廓，早已红得如同滴血——恐怕真能骗过所有人。

鬼使神差地，魏无羡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滚烫的耳尖。

蓝忘机如同被火燎到般猛地后退一步，琉璃色的眸中罕见地掠过一丝慌乱，虽只一瞬便被他强行压下，恢复了那副清冷自持的含光君模样，但那刹那的失态已被魏无羡捕捉无疑。

魏无羡忍俊不禁，这般模样的蓝忘机，他可是许久未见了。“蓝湛……”他拖长了调子，眼中促狭之意更浓，“你的耳朵……好红啊。” 他故意顿了顿，凑近些压低声音，“不是吧含光君？小孩子的玩笑话……也值得你羞成这样？”

蓝忘机一把攥住他那只悬在半空、意图继续作乱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他微微偏过头，避开了魏无羡灼灼的目光，只留给他一个线条紧绷的侧脸。

魏无羡见状，笑得更加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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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小镇的花灯节。暮色四合前，街巷已是一片繁忙景象。年轻力壮者忙着在高处悬挂喜庆的红灯笼，巧手的妇人们则聚在自家门前，十指翻飞，精心编织着形态各异的花灯。孩童们手持简易的玩具，在渐浓的暮色里追逐嬉笑，欢声笑语充盈着每一条街巷，透出寻常日子里难得的融融暖意。

小小的街市比往日更添几分喧嚣，摊贩们早已支起摊子，摆上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儿，用带着浓浓乡音的调子热情吆喝着，为即将到来的夜晚预热。

两人混迹于逐渐熙攘的人流中，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悄然由暖黄浸染成靛青，宣告着夜晚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