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日记(七)

逍遥的掌心覆在零的眼睑上,黑暗带着微凉的体温压下来。零的呼吸越来越慢,血在身下汇成温热的湖;逍遥的臂弯像最后一道锁,把他囚在濒死的寂静里。

“痛……”

心跳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终于归于平直。

逍遥低头,用额角抵了抵零的发旋。

风沙打在两人的身上,久久,他松开手,拾起那把仍沾着零体温的剑,剑尖对准自己喉结——

吻上去。

血线绽开的一瞬,他整个人失重般向前倾倒,恰好跌进零的怀里。

黑暗坍缩。

……

零猛地睁眼。

没有血,没有疼痛,没有冰冷的匕首。地宫的长明灯安静燃烧,照出四壁熟悉的浮雕。小黄正抱着水壶打瞌睡,阿念和薇薇安围着一张残破的帛书低声讨论。

而爱丽丝——

她半跪在零面前,纱布与药瓶排成一列,正低头给零的右手腕缠最后一圈绷带。动作轻柔,像怕惊动一场旧梦。

“醒啦?”

爱丽丝抬眸,温柔一如既往,“刚才大家都摔下来,晕了一小会儿。别怕,只是擦伤。”

零怔住。

他下意识摸向自己左腹——衣料完好,皮肤平整,没有一丝曾被匕首贯穿的痕迹。

逍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缓缓爬到他身边,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寻求爱抚。

他的配剑别在腰间映出灯火,也映出他微颤的唇角。

像是察觉到视线,他冲零极轻地弯了下眼睛——

“前辈…抱抱~”

爱丽丝推开逍遥靠近零的额头,“多大的人了,真不把我们当外人啊。”

零的指尖悬在半空,像被无形的线牵住,迟迟不敢再向前。

逍遥却忽地俯身,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前辈的手好冰,”他笑得像只偷到蜜的狐狸,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足够让旁边的长明灯都晃了一下,“我暖暖。”

说着,他把零的掌心贴到自己侧脸,轻轻蹭了蹭。

肌肤相触的温度让零指尖微颤,像被烫到,又像被羽毛扫过。

逍遥偏过头,唇角几乎擦过零的指节,声音黏黏糯糯:

“刚才做梦,梦见前辈不要我了……可把我吓坏了。”

零喉结动了动,耳根瞬间烧得通红。

他下意识想抽手,却被逍遥扣得更紧,十指相扣,掌心贴掌心。

那一点热度顺着血脉一路烧到胸口,连呼吸都乱了节拍。

一旁的爱丽丝低头收拾药瓶,唇边漾起一点“果然如此”的弧度。

她轻手轻脚地退后两步,把纱布塞进背包,又悄悄拉走了不知道何时醒来,好奇探头的小黄。

临走前,还体贴地把一盏灯往两人脚边推了推,让那圈暖光刚好笼住他们。

幽暗地宫里,只剩两道影子交叠。

幽暗里,灯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几条被钉在墙上的黑蛇,谁都不敢先动。

逍遥把最后一支荧光棒掰亮,丢在圈中央,冷白的光照出每个人脸上的灰败。

“出口塌了,卫星电话没信号,联系不上公司。”

薇薇安把报废的对讲机丢回背包,金属壳撞在石板上,发出空洞的“当啷”一声,“超过24小时,按协议——他们不会进来。”

小黄抱膝坐着,声音发飘:“可、可是我们有保险啊……身故每人千万……”

阿念苦笑:“保险只赔给活人。人要是死在这儿,连DNA都烧不全,受益人连根头发都拿不到。”

空气骤然沉得像铅。

零垂眼,指尖摩挲着那条颈间的日月项链——

逍遥忽然开口,声音低而平稳,像在陈述一条再普通不过的数据:

“公司给咱们买的是‘高危作业意外险’,条款第17条——‘因古墓内部不可预测能量场导致的失踪或死亡,视为不可抗力,不在承保范围。’”

他抬眼,目光扫过众人,“也就是说,我们就算变成干尸挂在这儿,保险公司也只会把责任推给‘未知能量场’,一毛钱都不用赔。”

薇薇安靠在石壁上,忽然轻笑一声,嗓音沙沙的:“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趟单程票。”

小黄的眼泪“啪嗒”掉在沙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爱丽丝伸手揽住她肩膀,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别怕,活人还能想办法。”

零深吸一口气,缓过神色:“先清点物资。”

“水,四人份,两天量。”

“干粮,撑不过三天。”

“电池,仅剩两节。”

“武器,”逍遥掂了掂腰间的长剑,又看向零腰侧的匕首,“两把冷兵器……”

“没事,我还有一堆火符,还有一张御风符……”阿念说道。

薇薇安把最后一卷爆破索放在地上,金属外壳映着荧光棒,发出幽绿的光:“C4只剩半卷,想炸条路出来,得先找到结构薄弱点,还得祈祷别把整个地宫震塌。”

“那就先找薄弱点。”零站起身,肩头的伤口被牵动,疼得他微微皱眉,却语气坚定,“我们进来时的甬道是人工开凿,岩层疏松,向西三十米应该有天然裂缝。如果能炸通一条通气孔,也许能收到信号,也许——”

他顿了顿,没说出口的那个词,所有人都懂:也许,能活着出去。

逍遥走到零身边,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前辈,这次别再把我推开了。”

零没回头,只是侧过手,指尖在黑暗中准确地勾住逍遥的尾指,轻轻一握。

灯火芯“啪”地爆了个灯花,像一声极轻的叹息,坏了……

众人开始收拾最后的装备。

“别担心,我会带你出去。”

逍遥声音低却笃定,像在宣布一条早已写好的结局。没人问他凭什么——比氧气更珍贵。

地宫里一片狼藉,原本用荧光漆标出的路线早被震塌的碎石抹平。手电光圈扫过去,只剩歪斜的箭头和半截被压扁的易拉罐。零半跪在一处塌方的裂缝前,手指探进石缝里摸索,片刻后“吱”地一声,拎出一只灰黑色的沙鼠。

老鼠后腿被他用细尼龙线捆了个结,线头攥在他掌心。那小东西拼命蹬腿,发出细而尖锐的叫声。

小黄瞪圆了眼:“零哥,你抓它干嘛?”

“沙鼠不会迷路。”零把线绕在食指上,轻轻一抖,老鼠便悬在半空,“它们永远找得到最近的通气口。”

逍遥挑眉,半调侃半认真:“哦?前辈连老鼠都策反了?”

零没理他,只把老鼠放到地面,线留出一臂长。沙鼠嗅了嗅空气,忽然掉头朝西侧一条窄缝狂奔,尼龙线“簌簌”地从他指缝间滑走。

“跟上。”零低声道,率先猫腰钻进裂缝。

逍遥嘴角一勾,快走两步,几乎贴着零的后背进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补了一句:“要是老鼠叛变,我就把它烤了给你补补。”

狭窄的石缝里,头灯的光斑只能照亮前一步的距离。沙鼠的线时而绷紧,时而松弛,像一根随时会断的脉搏。薇薇安抱着仅剩的半卷爆破索殿后,爱丽丝牵着小黄,阿念拿着手电筒断后,六个人的呼吸在逼仄的黑暗里此起彼伏。

大约爬了三十多米,前方忽然传来“哗哗”的水声。零猛地刹住,手电光扫过,一道地下暗河的断层横在眼前——水面离他们脚底不足两米,水流湍急,泛着冷光。

沙鼠却毫不犹豫地沿着岩壁继续往前,线被拉得笔直,几乎要把零的手指割出血。零抬头,看见暗河上方有一道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天然石桥,石桥尽头,岩壁颜色明显变浅,隐约透进一缕极淡的灰白天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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