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日记(六)
逍遥眼珠一转，突然软语哝哝地发声：
“哟喂～零哥哥～侬怎帮姑娘说话，倒把我一个孤拐拐的丢在一边哉？莫非侬心里只装得下她，装不下我咯？”
零瞬间耳根绯红漫上脸颊，一向冷静的面容此刻染上了几分明晃晃的羞窘，他结结巴巴地反驳：“逍遥…我没有…”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慌张。
逍遥的手指轻轻捻着零的衣角，眼睛弯成月牙，继续打趣道：“哎呀呀，阿哥，侬是心虚咯？”
零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忽的，地面剧烈颤抖，四周墙壁上的长明灯相继熄灭，墓室陷入一片黑暗。唯一的光亮，来自巫铃儿手中不知何时已抱在怀中的凤凰胆，那红光将她的脸庞映照得诡异而妖艳。
“你在干什么！”逍遥惊恐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
零眉头紧皱，巫铃儿却后退一步，躲开众人震惊的目光。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凤凰胆，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诡谲的微笑：“我想……我知道我要什么了。”
“铃儿，快放下它！”爱丽丝焦急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小黄吓得躲在爱丽丝身后：“铃儿姐姐，你别吓我们……”
薇薇安脸色冰冷：“你想害死我们吗？”
然而，巫铃儿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紧紧地抱着凤凰胆，身体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化作无数蓝色的蝴蝶，在墓室中飞舞盘旋。金沙般的微光从她身上洒落，如梦似幻，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薇薇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喃喃自语：“她……她到底是什么人？”
蓝色的蝴蝶在墓室中盘旋了几圈后，渐渐消散在黑暗中，连同巫铃儿和凤凰胆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轰——
穹顶的石砖像骨牌般成片剥落，尘沙与碎岩暴雨般砸落。逍遥的咒骂声被轰鸣吞没，零只来得及听见他吼了半句“跑——”，耳膜便被巨震刺得生疼。
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冲向甬道。背包、绳索、手电……所有装备都在仓皇中散成一地。小黄哭腔的“等等我”刚出口，就被阿念拽着胳膊拖走；薇薇安的高跟鞋断了一根，索性赤足狂奔；爱丽丝的白色丝袜被尘土染得焦黄，但仍旧死死攥着那本笔记。
可甬道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拧成麻花——跑出去十步，又兜回原点。鬼打墙。
逍遥猛地刹住，沙哑地爆了句粗口。下一秒，头顶整块石盖轰然拍落。零只觉背后被人重重一推，视野骤黑。
沙，滚烫、沉重、无孔不入的沙，像活物般往口鼻里钻。零屏住呼吸，手指抠着岩缝一寸寸往上掘。指甲掀翻的钝痛、胸腔炸开的灼烧，全被求生的本能压成唯一的念头：向上，再向上。
终于，一线灰白的天光刺进眼睑。他咳着血沫爬出沙堆，踉跄起身——
风卷着细沙掠过塌陷成漏斗状的墓口，四周只剩连绵沙丘。
没有逍遥，没有爱丽丝，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
世界像被按下了静音键，连方才的坍塌都像一场幻觉。
零的喉咙动了动，嘶哑的呼喊被狂风撕碎，散在空旷的戈壁里，无人回应。
他低头，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粒细小的蓝鳞——
像蝴蝶的粉，又像凤凰胆碎裂时的流光——
在烈日下闪了一下，随即熄灭。
天地苍茫，只剩他一人。
忽然，他听见了呼救声，瞬间又打起精神，不顾疼痛的向石壁那边走去。
爱丽丝蜷缩在一块半塌的岩壁下，双臂死死环住自己，像要把骨头勒进肉里。她平日温柔知性的脸此刻惨白得几乎透明，瞳孔在眼眶里不住颤抖，像两粒被风吹散的玻璃珠。
“零……”
她嗓音嘶哑，带着哭腔的尾音像撕裂的布，“救救我……”
零快步冲过去，单膝跪地，一把按住她抖得厉害的肩：“爱丽丝！其他人呢？”
爱丽丝的眼泪瞬间决堤。
“掉……掉下来了……我们全掉在一个石窟里。”
她语无伦次，手指死死攥住零的袖口，指甲几乎掐进他的手臂，“逍遥……逍遥他——他突然拔剑，阿念先倒下的，血溅到我脸上……小黄想跑，被他、被他……”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掐住脖子的鸟，“疯了！他疯了！薇薇安想夺剑，也被刺穿喉咙……巫铃儿已经不见了，可逍遥还在笑，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零的指骨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你看清是他本人？”
“是他……”爱丽丝颤声。
远处沙丘忽起一阵旋风，卷着细碎红沙，仿佛地底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零深吸一口气，把爱丽丝拉起来，声音低而稳：“能走吗？”
爱丽丝踉跄点头。
爱丽丝刚向前半步，双臂微张，似要扑进零怀里求一点温度；下一瞬，她瞳孔骤缩，像被针扎的猫，猛地侧身滚开。
“——！”
破空声擦耳而过。一柄长剑“锵”地贯入两人之间的石壁，剑身嗡鸣，火星迸溅。零甚至感觉到金属的寒意贴着脸颊划过。
他扭头，逍遥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嘴角却勾着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在看一出早已写好的戏。
“逍遥！”
零低吼，反手拔刀，身形已如利箭射出。刀背撞上剑脊，“当——”一声震得虎口发麻。逍遥却借力后掠，脚尖一点，剑锋诡异地绕开零，直指爱丽丝的咽喉。
零横肘格挡，刀口与剑刃擦出一串刺目火花。
逍遥不恋战，每一招都在逼退零，只为把剑送进爱丽丝的心脏。
两人身影交错，沙土被劲风卷起，像一场无声的黑白电影。
第三剑突刺时，零以肩作盾，生生撞偏剑路，肩头血线瞬间染红衣襟。
逍遥的瞳孔在触及零肩口那一抹猩红时骤然收缩，像被针尖刺破的墨囊，漆黑瞬间漫过整个虹膜。可只一瞬，他又猛地撇开视线，唇线绷紧，身形鬼魅般侧滑半步——
剑光冷若白霜，笔直贯入爱丽丝的脖子。
“叮——”
没有血花飞溅，只有一声脆响。爱丽丝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水分的泥塑，皮肤寸寸龟裂，眨眼坍缩成一副灰白枯骨，哗啦散地。空洞的眼窝仍对着零，仿佛还在笑。
零的呼吸骤然卡住——
幻术。
意识到自己中计的刹那，背后已贴上熟悉的体温。逍遥从后面拥住他，力道大得几乎勒断肋骨。长剑当啷落地，零手中一空，匕首已被对方修长指节轻巧抽走。下一秒，冰凉金属贴上他颈侧动脉——是那条日月项链，被逍遥用指腹勾出，银链在指缝间滑过，发出极轻的“沙沙”声，像毒蛇吐信。
零刚要开口，冰凉刀锋已没入左腹。
闷响短促，却震得耳膜轰鸣。血的热度瞬间浸透衣料，顺着腰线蜿蜒而下。逍遥贴在他耳后，声音低得只剩气音：“……抱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