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离歌
第22章 家族惨祸
天际最后一丝墨色尚未褪尽，丞相府的残垣断壁在晨曦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寂。苏清瑶是被一阵刺痛惊醒的，右肩火辣辣地疼，像是被重锤碾过。她强忍着痛睁开眼，入目是满目疮痍——朱漆大门歪倒在一旁，廊柱烧得焦黑，血迹在青砖上干涸，泛着暗沉的褐。
昨夜的混乱如噩梦回溯，黑衣人如恶狼般涌入，刀剑寒光闪烁。苏清瑶护着父母往后院逃，却被一股大力击中右肩，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昏迷前，她恍惚看到紫菱被黑衣人一脚踢中胸口，也倒了下去……想到紫菱，苏清瑶撑着发麻的身子要起身，刚一动，伤口撕裂的剧痛便让她冷汗直冒。
废墟里传来微弱的抽泣声，苏清瑶挣扎着转头，就见紫菱正跪在不远处，双手死死扒着焦木，浑身颤抖。“紫菱！”苏清瑶嘶哑着喊。紫菱猛地回头，看清是她，踉跄着扑过来：“小姐！您还活着……”两人相拥，泪水混着血水，把衣襟染得湿漉漉的。紫菱哭着说，自己被踢晕后，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救了她——黑衣人像是突然接到指令，匆忙撤离，她才侥幸活下来。可苏清瑶知道，这“侥幸”背后，定是更大的阴谋在作祟。
萧瑾瑜是在进宫护驾后，听闻丞相府遇袭的消息。彼时皇宫叛乱刚平，他顾不上换下染血的战甲，带着楚墨和精锐卫队，快马加鞭往丞相府赶。一路上，他的心像被浸在冰窟里，每一声马蹄响都似重锤砸在胸口。待看到丞相府的惨状，素来沉稳的他，手中缰绳猛地一紧，战马嘶鸣着立起，他却浑然不觉，双眼死死盯着那片废墟，喉间溢出颤抖的低喊：“清瑶！”
楚墨率先带人冲进废墟搜救，萧瑾瑜也跟着跳下马来，徒手扒开碎石。指甲缝里渗出血，他却感觉不到疼，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苏清瑶，一定要找到她。当看到苏清瑶和紫菱相拥的身影时，萧瑾瑜踉跄着冲过去，将两人护在怀里。苏清瑶抬眸，眼神却不复往日的灵动，只剩下死寂与恨意：“殿下来晚了……”她的父母，她的族人，她的家，都没了。
叶雪晴和谢雨微是在辰时接到的消息。谢雨微当时正对着妆奁发呆，丫鬟跌跌撞撞进来报信，她手中的玉簪“当啷”掉在地上，整个人瞬间僵住。叶雪晴那边，听到消息后直接昏了过去，醒来后不顾劝阻，拉着谢雨微就往丞相府赶。到了地方，看到废墟和满身是伤的苏清瑶，叶雪晴捂着嘴痛哭：“清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谢雨微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强撑着安慰：“清瑶，你还有我们……”
林宇轩和许翰宇得知惨祸时，正在衙门协助处理叛乱余孽。林宇轩手中的卷宗直接被捏得变形，许翰宇红着眼圈，两人对视一眼，当即放下手头事务，带着人奔赴丞相府。他们帮着楚墨一起清理废墟、收敛尸体，林宇轩看到苏稷夫妇的遗体时，拳头狠狠砸在墙上，血珠溅在青砖上：“这帮畜生，我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许翰宇默默抹了把泪，强忍着悲愤指挥下人做事。
苏清瑶在紫菱的搀扶下，一一辨认族人遗体。每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的心就像被利刃剜一下。看到父母遗体时，她再也支撑不住，跪坐在地，泪水决堤。可她的哭声被压抑在喉咙里，像是濒死之人的呜咽。萧瑾瑜想抱抱她，给她些安慰，却被她猛地推开：“王爷若是早来一步……若是您真能护住我与家族，何至于此！”这话像冰锥，刺得萧瑾瑜心脏生疼，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却无法反驳——是他来晚了，没能护住她的家。
紫菱在废墟里找到半块苏家的玉佩，哭着递给苏清瑶：“小姐，这是老爷生前……攥在手里的。”苏清瑶接过，玉佩上还带着父亲的体温，可那人却再也不能对她笑、不能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了。她把玉佩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最后一丝温暖。
萧瑾瑜站在一旁，看着苏清瑶承受着锥心之痛，恨不得以身代之。他知道，苏清瑶对他有怨，这份怨，是他穷尽一生都难以偿还的。可他不能退缩，他要帮她找出幕后黑手，要给苏家上下一个交代。楚墨凑到他身边，低声汇报：“王爷，初步排查，黑衣人用的是北疆特制匕首，与之前裴庸余孽的武器同源，但手法更狠辣，像是受过专门训练……”萧瑾瑜眼神瞬间冷下来，寒光四溢：“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些人揪出来！”
叶雪晴和谢雨微守在苏清瑶身边，看着她呆呆地望着废墟，心疼得不行。谢雨微小心翼翼地说：“清瑶，你吃点东西吧，身子熬坏了，怎么给族人报仇？”苏清瑶机械地摇摇头，她什么都吃不下，满心满眼都是父母遇害的画面，都是丞相府一夜之间化为齑粉的惨状。叶雪晴抹了把泪，把粥碗往紫菱手里塞：“紫菱，你劝劝小姐，她这样下去不行啊。”紫菱含泪舀起一勺粥，喂到苏清瑶唇边：“小姐，您得活下去，才能为老爷夫人讨回公道啊……”苏清瑶望着紫菱哭肿的眼，终于张开嘴，咽下一口粥，却苦得让她差点呕吐——可这苦，哪及得上失去至亲的万分之一。
林宇轩和许翰宇忙到午后，才稍微理清头绪。两人找到萧瑾瑜，汇报最新发现：“在西街口的暗巷里，发现了几个黑衣人尸体，身上有岭南商会的刺青，还有半枚调兵符碎片。”萧瑾瑜看着那碎片，眸中杀意翻涌：“岭南商会……果然是他们！之前的匿名信、北疆走私，都是幌子，真正的后手，是血洗丞相府！”许翰宇皱眉：“可岭南商会哪来这么大能耐，能调动如此训练有素的死士？背后怕是还有人。”萧瑾瑜一拳砸在石桌上：“不管是谁，本王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苏清瑶在众人忙碌时，强撑着走遍丞相府每一处废墟。她的脚步踉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却固执地要记住这里的一砖一瓦。走到花园时，她看到自己最爱的那株芍药，被踩得稀烂，花瓣溅着血，像是在哭诉昨夜的暴行。苏清瑶蹲下身子，轻轻抚摸残花，泪水再次滑落：“父亲说过，芍药开得艳，是苏家的福气……如今福气没了，家也没了。”萧瑾瑜默默站在她身后，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陪她一起，在这满是疮痍的园子里，感受曾经的温度。
夜幕再次降临，丞相府的废墟被白幡笼罩，哭声断断续续。苏清瑶躺在临时搭的草铺上，紫菱守在一旁。她闭着眼，却满是噩梦——黑衣人挥舞的刀，父母求救的眼神，族人绝望的惨叫。她猛地惊醒，冷汗湿透了中衣，紫菱忙抱住她：“小姐，没事了，没事了……”苏清瑶紧紧攥着紫菱的手，泣不成声：“紫菱，我好怕……我什么都没了……”紫菱哭着说：“小姐还有我，还有殿下，还有雪晴、雨微她们，咱们一起报仇，一起重新活过来……”
萧瑾瑜坐在废墟外的石凳上，楚墨站在一旁汇报后续安排：“尸体收敛得差不多了，明日一早入殓，林公子和许公子说，想帮着操办丧事。”萧瑾瑜点点头，目光却始终望着苏清瑶所在的方向。他知道，这场惨祸，把苏清瑶的世界彻底摧毁了，而他与她之间，横亘着的不仅是苏家满门的血仇，还有她对他的怨怼。可他不会放弃，哪怕她恨他，他也要护着她，陪着她走过这最难的路，直到找出幕后黑手，为苏家昭雪。
子夜时分，废墟里的哭声渐弱，苏清瑶却没了睡意。她悄悄起身，紫菱睡得正沉，脸上还挂着泪痕。苏清瑶摸黑走到父母遗体停放处，月光透过残垣洒在双亲脸上，那样安静，却又那样残忍。她跪在地上，轻声诉说：“爹，娘，女儿定要查清真相，让那些恶人血债血偿。哪怕前路荆棘满布，女儿也不会退缩……”
这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苏清瑶警觉回头，就见萧瑾瑜身影伫立在暗影里，不知来了多久。他缓缓走近，单膝跪地，声音喑哑：“清瑶，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我想陪你一起查下去，为苏家讨回公道。”苏清瑶望着他，眼底有恨意，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对温暖的渴望。沉默良久，她轻轻点头，这一个字都没说的回应，却让萧瑾瑜红了眼眶。
次日清晨，丞相府废墟旁搭起了简陋的灵堂。苏清瑶身着素缟，跪坐在蒲团上，接受着前来吊唁之人的慰问。叶雪晴和谢雨微哭到眼睛红肿，仍强撑着帮衬事宜。林宇轩和许翰宇带着人布置灵堂、安排祭品，忙得脚不沾地。
楚墨领着几个暗卫，又在废墟周边仔细搜寻线索。在一处被烧毁的耳房下，暗卫挖到一个铁盒，盒内是半幅残破的舆图，标注着京城几处隐蔽的据点，还有些奇怪的符号。楚墨不敢耽搁，立刻呈给萧瑾瑜。萧瑾瑜对照着之前发现的调兵符碎片研究，愈发觉得这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且极有可能渗透到朝堂深处。
苏清瑶在灵堂守孝，听到消息后，强撑着过来查看舆图。她虽不懂兵法布局，却对京城地形极熟，指着舆图上一处标记：“这里是城西旧仓，前些日子我陪母亲去施粥，发现那里常有形迹可疑的人出入。”萧瑾瑜眸中闪过光亮：“清瑶，你记下来的，或许就是关键。” 苏清瑶别过脸，声音清冷：“我只是不想爹娘死得不明不白。” 可她的配合，还是让萧瑾瑜看到了一丝希望—— 她或许还未对他彻底绝望。
晌午，灵堂外来了个意外访客—— 当今圣上身边的大太监陈公公。他宣了口谕，说是圣上听闻丞相府惨祸，痛心不已，特赐下白银千两、绸缎百匹以作抚恤。苏清瑶跪接谕旨时，敏锐察觉到陈公公目光里的探究与审视。待陈公公走后，她望着那赏赐，冷笑一声：“圣上这是在试探，还是真的关心？” 萧瑾瑜沉默不语，朝堂之上波谲云诡，他们如今连这看似慰问的举动，都要细细揣度背后深意。
夜幕再次笼罩京城，苏清瑶躺在灵堂侧室的榻上，听着外头风声呜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她猛地坐起，就看到萧瑾瑜守在榻边，桌上还摆着他亲自熬的药。“喝口药，伤口能好得快些。” 萧瑾瑜轻声说。苏清瑶犹豫了一下，接过碗喝下—— 她需要养好身子，才能探寻真相，哪怕面对的是满心怨怼的人。
药汁苦涩，却让苏清瑶混沌的脑子清明了些。她想起父母生前与自己说的话，关于朝堂的暗流、关于某些势力的蠢蠢欲动，当时只当是长辈的教诲，如今再想，竟藏着诸多警示。“王爷，我爹生前曾提过，岭南商会近年与北疆某些部族走得极近，或许……” 她话未说完，萧瑾瑜已握住她的手：“我明白，这条线索我会重点查。清瑶，你好好歇着，有我在。” 苏清瑶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她望着萧瑾瑜眼底的坚定，终是没再挣扎。
这一夜，苏清瑶梦到了小时候。父母牵着她的手，在丞相府花园里赏花，芍药开得正艳，香气弥漫。她笑着跑着，一回头，却看到父母被黑衣人拖走，惊醒时，冷汗又湿透了衣裳。紫菱和萧瑾瑜同时惊醒，围在她身边。苏清瑶抱住紫菱，泣不成声：“我又梦到爹娘了…… 他们在叫我救他们……” 萧瑾瑜将她轻轻搂进怀里，这一次，她没有推开，在这充满血腥与仇恨的日子里，她太需要一丝温暖的依靠。
黎明破晓，新的一天到来，可丞相府的伤痛仍在蔓延。苏清瑶知道，家族惨祸只是开始，更艰险的探寻真相之路在等着她，而她与萧瑾瑜，将在这血与恨、怨与念的交织中，一步步揭开那隐藏在黑暗最深处的阴谋，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也再无退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