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兴
傍晚,张艺兴坐在吊脚楼的走廊上,用录音设备整理白天采集的音乐素材。楼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阿朵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油茶上来。
"张老师,村长让我给您送这个,驱驱寒。"她放下碗,好奇地瞥了眼他的设备,"您在听我们唱的歌吗?"
张艺兴摘下耳机:"阿朵,你的声音很特别。学过专业声乐吗?"
少女摇头,黑发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就跟寨子里的歌师学的。我奶奶说,我们侗族的歌是祖先留给大山的回声,不靠嗓子,靠这里。"她指了指胸口。
"你想过去外面的音乐学院深造吗?"张艺兴忍不住问。
阿朵的眼神突然黯淡:"去年有老师来选人,选中了我。但奶奶病了,需要人照顾..."她转移话题,"张老师,明天歌师们要唱《蝉之歌》,是我们最古老的歌谣之一,您一定要听。"
夜深了,寨子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虫鸣和偶尔的犬吠。张艺兴躺在床上,耳边回响着白天的歌声,久久无法入睡。他起身打开笔记本,写下几行灵感:"山与歌的对话/祖先的回声/谁来传承..."
窗外,一轮明月挂在鼓楼尖顶,洒下清冷的光辉。
连续三天的采风让张艺兴收获颇丰。他不仅记录了各种仪式歌、情歌、劳动歌,还学会了简单的侗语问候。阿朵成了他的"小翻译",带着他走访寨子里的老歌师。
第四天傍晚,天**然阴沉下来。张艺兴正在鼓楼听八十岁的吴歌师演唱古歌,远处传来闷雷声。
"要下大雨了,"阿朵焦急地说,"吴爷爷,今天就到这里吧?"
老歌师却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本用油布包裹的手抄本:"张先生,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歌本,上面有七十二首古歌的歌词。现在能唱全这些歌的人,整个黔东南不超过三个。"
张艺兴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翻开。发黄的纸页上用毛笔工整记录着密密麻麻的侗文,有些地方还有注释和修改痕迹。
"这太珍贵了,"他声音发颤,"您愿意让我拍照记录吗?"
老歌师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微笑:"我老了,眼睛看不清了,嗓子也唱不动了。这些歌需要年轻人传下去。"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阿朵,"阿朵丫头有天赋,但一个寨子的力量太小了。"
雨开始下了,起初是零星雨点,很快变成倾盆大雨。张艺兴脱下外套包住歌本,和阿朵一起搀扶老歌师回家。雨水顺着青石板路流淌,打湿了他们的裤腿。
"张老师,"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老歌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能把我们的歌带到山外面去吗?让更多人听见?"
张艺兴在雨帘中望进老人浑浊却炽热的双眼,感到肩头沉甸甸的分量。这不是普通的请求,而是一个民族的文化传承人向外界发出的求救信号。
"我答应您,"他大声回答,确保声音盖过雨声,"不仅带出去,还要让年轻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