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昊

一张张照片在显示器上流过——城中村的老人，棚户区的孩子，流水线上的工人，还有......沈悦。

他停下操作，眉头微蹙。近两周拍摄的照片中，沈悦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她是画面的主角，有时只是背景中模糊的身影，但几乎每组照片里都有她的存在。

侯明昊点开一个新建文件夹《救赎者》，里面全是沈悦的特写：她蹲在残疾儿童前调整轮椅的高度；她踮起脚尖为流浪老人整理衣领；她深夜伏案工作时垂落的一缕头发；她在雨中奔跑去帮助某人时回头的一瞬，水珠从她的发梢甩出，在阳光下像一串碎钻。

这些照片大多是他偷偷拍下的，沈悦并不知情。侯明昊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已经超出了项目需要的范畴。他试图用专业理由解释——沈悦作为社工与边缘群体的互动本身就是有价值的记录。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嘲笑这种自欺欺人。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沈悦的名字。侯明昊立刻接通："还没睡？"

"刚收到一封邮件。"沈悦的声音听起来紧绷，"张教授下周回国，要听取中心半年工作报告。邮件里暗示可能调整资助方向。"

侯明昊记得沈悦提过这位张教授——社会学界权威，曾是她的研究生导师，也是"曙光"中心的主要资助人。"需要我做什么？"

"你能帮我整理一些数据吗？我们的年度报告需要更新照片和案例统计。"沈悦停顿了一下，"我知道这不在你的工作范围内..."

"明天一早过来。"侯明昊打断她，"带上所有资料。"

挂断电话后，侯明昊继续浏览那些沈悦的照片，最后停在一张特写上——她低头查看手机时，眉头微蹙，嘴唇轻抿，眼角有一丝疲惫的纹路。这是真实的沈悦，不是那个在公众面前永远坚强专业的社工主任，而是会累、会担忧的普通女人。

侯明昊轻轻触碰屏幕，仿佛能透过冰冷的液晶面板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这种陌生的情感让他既困惑又着迷。

次日清晨，沈悦带着两个大文件箱来到工作室。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眼睛下方有明显的黑眼圈。

"咖啡？"侯明昊递给她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

沈悦感激地接过，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背，一丝微小的电流顺着接触点蔓延。"谢谢。我熬了大半夜准备初步材料。"

他们并排坐在电脑前，沈悦解释着各项资助款项和项目成果，侯明昊负责筛选合适的照片和数据可视化方式。工作节奏很快，但配合默契，有时只需要一个眼神或简短的词语就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中午时分，侯明昊点了外卖。沈悦一边吃沙拉一边翻看资料，突然叹了口气："张教授一直认为社工应该保持专业距离，不要'过度介入'个案。但我始终觉得，如果连基本的共情都做不到，算什么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