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昊

侯明昊站在病房门口,没有立即进去。他观察着这个场景——沈悦安慰周莉的温柔姿态,护士们交换的无奈眼神,隔壁床病人拉上的隔帘。

所有这些构成了一个关于家庭暴力的完整叙事,比单纯的伤口特写更有说服力。

征得周莉同意后,侯明昊拍了几张照片,但重点不是伤痕,而是沈悦与周莉交握的手,病床边小桌上孩子们画的祝福卡片,以及窗外照进来的一束阳光——落在周莉没受伤的那半边脸上。

离开医院时,天色已晚。沈悦看起来疲惫不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带。

"你还好吗?"侯明昊问。

沈悦勉强笑了笑:"每次看到这种情况,都觉得很无力。明明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

"但你改变了结果。"侯明昊轻声说,"如果没有你的坚持,周莉可能早就放弃反抗了。"

沈悦抬头看他,夜色中她的眼睛格外明亮:"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做的是相似的工作——你用镜头捕捉真相,我用行动干预现实。只是..."

"只是什么?"

"有时候我会怀疑,是否真的能改变什么。"沈悦的声音几乎像耳语,"就像我母亲...如果当时有人发现她的痛苦,如果有人干预..."

侯明昊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不确定该如何回应这个突然的自我暴露。他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肩并肩却不触碰,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接近彼此的灵魂。

"去吃点什么吧。"最终侯明昊打破沉默,"我知道附近有家粥铺开到很晚。"

沈悦点点头,在街灯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而脆弱。侯明昊突然有种冲动,想用指尖记住这个轮廓,不是通过相机的取景框,而是最直接的触碰。

但他只是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为沈悦打开车门。有些界限,还需要时间才能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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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在深夜突兀地响起,将侯明昊从浅眠中惊醒。屏幕上显示"母亲"两个字,让他瞬间清醒。母亲极少在这个时间打电话。

"妈?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声,背景里有什么东西摔碎的脆响。"明昊...下周三...是你爸爸的忌日。"母亲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整理东西时...不小心打碎了他的茶杯..."

侯明昊握紧手机,指节泛白。那只青花瓷杯是父亲生前最爱用的,十年来母亲一直小心保管着。他听见电话那头母亲深呼吸的声音,知道她在努力控制情绪——就像过去十年里他们一直做的那样。

"我回去陪您。"侯明昊说。

"不用,工作要紧。"母亲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太过平静,"只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挂断电话后,侯明昊坐在床边,盯着墙上的日历。下周三,十年了。父亲从那个未完工的楼上跳下去已经十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平静面对,但此刻胃部扭曲的疼痛告诉他,有些伤口从未真正愈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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