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昊

他们在迷宫般的巷道中狂奔，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喊叫。拐过几个弯后，沈悦拉住侯明昊钻进一个窄小的配电间。

空间逼仄得只能紧贴站立，侯明昊能感觉到沈悦急促的呼吸喷在自己颈间。黑暗中，她的手紧抓着他的手臂，两人心跳声几乎重叠。

"左边第三个巷子出去，有家超市，穿过货架就是后门。"她耳语道，气息拂过他的耳廓，"相机安全吗？"

侯明昊点头，突然意识到她可能看不见："嗯，照片都在。"

外面脚步声渐近又远去。又等了十分钟，沈悦轻轻推开门缝观察："安全了，跟我来。"

她领着侯明昊沿着隐蔽路线撤离，最终从超市后门出来，混入周末拥挤的人群中。直到坐上出租车，两人才长舒一口气。

"你反应很快。"侯明昊检查着相机，"拍到关键证据了。"

沈悦的头发在逃跑中散乱，脸颊因奔跑而泛红："你也是。没想到养尊处优的摄影师能跑这么快。"

"养尊处优？"侯明昊挑眉，"我在战区拍过照，逃跑是必备技能。"

沈悦笑了，这是侯明昊第一次看到她真正放松的笑容，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像阳光在水面的涟漪。

回到中心后，他们立刻将证据整理成文件。沈悦工作时习惯咬下唇，一缕头发总是垂下来，她不断用手拨开，不一会儿又掉下来。侯明昊忍不住伸手将那缕头发别到她耳后，两人同时愣住了。

"抱歉，职业习惯。"侯明昊收回手，"...捕捉干扰视线的细节。"

沈悦的耳尖泛红，迅速转回电脑屏幕："这些照片足够举报了。我会联系劳动监察部门。"

天色已晚，中心只剩下他们两人。侯明昊提议叫外卖，沈悦从抽屉里拿出两盒泡面："省点时间，今晚必须把材料准备好。"

等待泡面的几分钟里，沈悦从包里取出一个小药盒，倒出两粒药片和水吞下。侯明昊瞥见药瓶上的标签——舍曲林，一种抗抑郁药物。

沈悦注意到他的目光，平静地解释："职业危害。就像摄影师会有颈椎病一样。"

侯明昊没有追问，只是递给她泡好的面："压力很大？"

"有时候。"沈悦搅动着面条，"看到太多无能为力的案例，夜里会想...自己做的是否有意义。"

侯明昊想起自己那些获奖的苦难照片，发表后确实引发关注，但具体改变了什么？"至少今天，我们可能救了一些孩子。"

沈悦抬头看他，眼神中有种新的东西："你今天冒险的样子...和我想象中的国际摄影师不太一样。"

"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

"傲慢。冷漠。把他人苦难当艺术素材。"沈悦坦率地说，"我错了。"

这个简单的认错让侯明昊心头一暖。他想起自己最初确实抱着获取素材的目的接近她，但现在...

"我父亲自杀前，"他突然说，"曾经是个小建筑商。因为拖欠工人工资被起诉，最后选择跳楼。讽刺的是，他死后保险金还清了所有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