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昊

侯明昊保持一定距离，观察着周围——疲惫的医护人员，焦虑的家属，墙上色彩过于鲜艳的卡通贴画。他的手指发痒，渴望举起相机捕捉这些对比强烈的画面，但忍住了。

三小时后，孩子被确诊为肺炎需要住院。等一切安排妥当，已是深夜。沈悦送周莉去附近的庇护所后，回到医院门口与等待的侯明昊汇合。

月光下，她看起来疲惫不堪，肩膀微微佝偻，与白天雷厉风行的形象判若两人。

"饿了吗？"侯明昊问，"附近有家粥铺还开着。"

沈悦摇摇头，却又突然改变主意："...好吧。"

粥铺狭小但干净，这个点只有他们一桌客人。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上桌后，沈悦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连喝了几口才放下勺子。

"今天...谢谢你的车。"她不太自然地说。

侯明昊递给她一张纸巾："周莉和孩子会没事的。"

"暂时而已。"沈悦苦笑，"除非刘强真的被法律制裁，否则她迟早会心软回去。然后循环再来一次。"

"如果有确凿证据呢？"

"什么证据？"沈悦叹气，"她每次去验伤都说是自己摔的，邻居也不敢作证。"

侯明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U盘推给她："今天拍的全部照片和视频，时间戳和GPS信息完整。还有刘强之前几次家暴的社区监控截图，我托朋友从物业那里调出来的。"

沈悦惊讶地抬头："你什么时候...？"

"在你帮周莉填住院表格的时候。"侯明昊喝了口茶，"我有个大学同学在检察院工作，他说这些足够申请禁止令了。"

沈悦拿起U盘，表情复杂："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

"职业习惯。"侯明昊耸耸肩，"摄影师总是观察多于行动。但观察不一定意味着冷漠。"

沈悦将U盘紧紧握在手心，良久才开口："那些照片...确实很有力量。让人不忍看，却又不能不看。"她停顿了一下，"我一直认为把别人的痛苦当艺术素材很残忍，但今天...我可能有些偏颇。"

"我们都有自己的偏见。"侯明昊轻声说，"我父亲自杀后，我有整整一年没碰相机。觉得记录痛苦是种亵渎。后来才明白，有些故事需要被看见，才能被改变。"

这是侯明昊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家事。沈悦敏锐地注意到了，但没有追问。两人安静地喝完粥，某种微妙的默契在沉默中生长。

送沈悦回家的路上，她在副驾驶睡着了。侯明昊降低车速，借着路灯的光打量她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即使放松时也带着一丝倔强的弧度。他想起今天危机时刻她毫不犹豫挡在自己前面的样子，那种本能般的保护欲。

在沈悦家楼下停车时，她惊醒过来，有些尴尬地擦了擦嘴角："到了？"

"嗯。"侯明昊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私人号码，有事随时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