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守门人的试炼
[正文内容]
石门后的黑暗像是活物般涌动，无数碎裂的镜面在虚空中漂浮。我死死攥着水王子的手腕，掌心沁出冷汗。
"欢迎来到万镜之厅。"那个沙哑的女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几分戏谑，"两位客人，是来许愿的吗？"
水王子的手指突然收紧，几乎要掐进我的皮肤。他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嘴唇贴到我耳边："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相信。"
话音未落，一道刺目的白光从正前方的镜面中射出。我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发现自己站在熟悉的客厅里。
妈妈正在厨房炒菜，香气混着油烟味飘出来。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老花镜滑到鼻尖。窗台上摆着几盆我养了三年的多肉，叶子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
"林墨！"妈妈掀开厨房帘子，"去楼下超市买瓶酱油！"
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水王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这是假的。"
转身时，他的身影已经模糊成一片蓝光。客厅的墙壁开始渗出黑色液体，妈妈的脸扭曲成恐怖的笑脸，手里握着的菜刀滴下血珠。
"快醒过来！"水王子的手掌猛地拍在我后颈，冰凉的触感让我激灵一下。
场景瞬间破碎，我们又回到了漂浮着无数镜子的空间。水王子把我护在怀里，另一只手凝聚出水刃。
"有趣的小情侣。"沙哑的女声带着笑意，"想要救人的代价可不低啊。"
我抹了把脸，发现手上全是冷汗。水王子的气息拂过耳畔："守门人会用幻象考验我们。别看那些镜子，直视前方。"
正前方最大的镜面上，缓缓浮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那是个穿着破旧长袍的老妇人，手里握着一根缠满铜铃的竹杖。她每走一步，钟摆声就跟着响一次。
"两百年了..."守门人停在我们面前，浑浊的眼睛盯着水王子，"水族的王，竟也会为了一个人类冒险进入万镜之厅。"
水王子没有回答。他的手臂依然横在我胸前，能感觉到肌肉绷得很紧。
"我要解冻被冰封的家人。"我上前一步，"你们能办到。"
守门人发出刺耳的笑声，铜铃叮当作响："解冻？那需要付出等价的代价。比如..."
她枯瘦的手指突然指向水王子："交出碎片，让他永远困在镜中世界。"
空气骤然凝固。水王子的手掌微微颤抖，我能感觉到他胸腔里三块碎片发出的共鸣。
"不可能。"他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契约之力必须完整。"
"那就换个人选。"守门人转向我，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用你的一生作为交换，换取他们三天的自由。"
水王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别答应！"
我却笑了："成交。"
话音刚落，整个空间剧烈震动。水王子猛地将我推开，自己撞向最近的镜面。蓝色光芒炸裂开来，无数镜片如雨纷飞。
"你疯了吗？"他在碎片中大喊，胸口的伤口再次崩裂，"用一生换三天？你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踉跄着站稳，看着掌心浮现的契约印记："我知道。就像你当初被长矛贯穿胸膛时，我也想都没想把碎片送进你体内。"
守门人的笑声刺破耳膜："多么感人啊！不过..."
她挥动竹杖，我的右臂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低头看见冰晶正从指尖蔓延，像蛛网般爬上皮肤。
"违约者，将承受双倍惩罚。"守门人的声音充满恶意，"现在，你们谁先毁约呢？"
水王子冲过来抓住我的手臂，水流包裹住逐渐蔓延的冰霜。他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用我的力量压制住。听着，我们要同时完成两个任务——既要找到解冻的方法，又要阻止曼多拉利用这个机会夺取镜中世界的控制权。"
"听起来很麻烦。"我盯着手臂上的冰纹，它们随着心跳明灭，"但我信任你。"
水王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随即移开视线："别轻易说这种话。"
守门人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看呐，多么美妙的信任！那么，让游戏开始吧！"
地面在脚下塌陷，我们坠入一片银白色的迷雾。水王子搂住我的腰，在失重中翻转身体。当他脚尖触地时，我才发现我们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虚空。
四周的镜面开始映出不同的画面。有的显示着总部方向爆发的战斗，建鹏和舒言被傀儡军包围；有的显示着我家人的冰棺正在结出更多霜花；还有一面镜子里，赫然是曼多拉站在冰晶宫殿的王座前，手中握着一缕银色的丝线。
"她在操控冰公主。"水王子的声音有些发颤，"那是禁术'傀儡之线'。"
我盯着冰棺的画面，冰晶已经蔓延到妈妈的嘴角："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不到四十八小时。"他松开搂着我的手，转身走向最近的镜面，"跟我来。记住，不要碰任何镜面。"
我们穿梭在无数镜像之间，有时擦着冰锥飞过的缝隙，有时踩着水王子召唤的冰桥跨越深渊。每次经过镜面时，都能听到不同版本的对话——我的哭喊、家人的呼唤、曼多拉的狞笑...
"停。"水王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回即将触碰镜面的瞬间。他手掌的温度异常冰冷，"这里。"
面前的镜面上，映出的是我和水王子初遇时的场景。他躺在祭坛上，锁链穿透肩胛骨；我举着叶罗丽法杖，浑身发抖。
"当时为什么选择救我？"我轻声问。
水王子盯着镜中的自己："因为你在恐惧中仍然想救一个陌生人。这种愚蠢的勇气...太像我认识的某个人了。"
话音未落，镜面突然龟裂。曼多拉的笑声从裂缝中传来："找到你们了！"
紫色魔法光束穿透镜面，水王子把我推向身后。水流在他掌中凝聚成盾牌，却在接触光束的瞬间开始汽化。
"不能在这里耗着！"他咬紧牙关，汗水顺着下颌滑落，"帮我找出口！"
我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所有镜面中都有细微的水纹在流动。顺着水纹的方向望去，远处某面镜子的边缘确实有微弱的蓝光闪烁。
"那边！"我指着那面镜子。
水王子立刻拽着我冲过去。追击的魔法光束擦过后背，灼烧的疼痛让我闷哼一声。他脚步未停，反而更快了几分。
就在快要触碰到那面镜子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从镜中窜出。
"文茜？！"
她骑在金骨鸟背上，眼睛泛着诡异的紫光："曼多拉女王赐予了我新的力量！交出碎片！"
金骨鸟俯冲而下，利爪闪着寒光。水王子猛地将我推开，独自承受了这一击。他的左臂瞬间布满血痕，却依然稳稳站在镜面上。
"走！"他朝我吼道，另一只手凝聚出锋利的水刃。
我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面发光的镜子，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和水花炸裂的声响。在即将触碰到镜面的瞬间，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笨蛋！"水王子把我拽进镜中，自己也跟着跌了进来。
我们摔在一片雪地上，四周是熟悉的冰晶宫殿。但这里的景象与往常大不相同——所有的冰雕都在融化，融化的水滴落地即燃，腾起诡异的蓝火。
"曼多拉已经开始抽取这个世界的力量了。"水王子撑起身子，突然皱起眉头，"你的手臂..."
我低头看去，契约印记周围的冰纹已经蔓延到手肘，寒冷刺骨。水王子立刻用手掌覆盖住冰纹，水流形成保护层，但很快就被冻结。
"没时间了。"他拉着我往前跑，"冰公主应该就在王座厅。"
穿过结冰的长廊时，我突然想起什么："如果曼多拉控制着冰公主，为什么不直接让我们家人的冰棺爆炸？"
水王子的脚步猛地停下。他转过身，蓝色的眼睛里闪过惊人的光彩："因为她不敢。"
"什么？"
"冰公主对家人的冻结用了千年寒冰中最古老的咒术，连曼多拉都不敢轻易改动。"他抓住我的肩膀，语气急促，"这就是机会！只要我们能让冰公主恢复清醒，就能解除咒语！"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王座厅外。透过冰墙，能看见冰公主端坐在王座上，额间的宝石闪烁着不正常的紫光。她的脚下，六具冰棺正在缓慢旋转。
"准备好了吗？"水王子看了眼我几乎全被冰封的右手，"可能会很痛。"
不等我反应，他突然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直视他的眼睛："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放弃希望。"
还没等我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他就吻了上来。
不是之前那种克制的轻吻，而是带着决绝的侵略。他的唇齿冰凉，却让我整个人都燃烧起来。更诡异的是，手臂上的冰纹开始逆向蔓延，顺着我们的接触点流向水王子。
"契约之力..."他终于放开我，声音沙哑，"会借由最亲密的连接转移伤害。"
我这才明白他的打算，刚要说什么，却被他推开了。
"去救你家人。"他转身走向冰公主，黑色作战服在冰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我去解决曼多拉的傀儡线。"
我冲向冰棺的同时，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断裂的声响。水王子用水刃斩断了缠绕在冰公主身上的紫色丝线，而冰公主的冰刃也划过了他的胸口。
"别死啊..."我喃喃自语，手指触碰到最近的冰棺。
刹那间，无数记忆涌入脑海——妈妈教我包饺子的周末，爸爸冒雨送伞的黄昏，妹妹第一次叫我姐姐时的笑容...这些温暖的记忆与刺骨的寒冷交织，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林墨！"
水王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勉强睁开眼，看见他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而冰公主正举起长剑。但那不是攻击的姿势——剑尖抵着自己的心口，脸上带着解脱的笑容。
"快阻止她！"我嘶喊着，却动弹不得。
冰公主看向我，眼中闪过清明："告诉我的人类朋友...我很抱歉..."
剑刃刺入心脏的瞬间，千年寒冰轰然崩解。我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体内，手臂上的冰纹瞬间消融。六具冰棺同时碎裂，我扑向最近的那个，接住了昏迷的妈妈。
"醒醒！妈妈！"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我回头看见冰公主倒在自己的冰晶中，而水王子正艰难地支撑着站起来。他的胸口还在流血，却对我露出那个我见过的、唯一真实的微笑。
[未完待续]水王子的嘴角还挂着血丝，却对我笑得像个孩子。他摇晃着站稳身体，另一只手的水刃已经指向冰公主的心口。
"别动。"他的声音嘶哑，"让我来。"
我抱着妈妈的手发抖，说不出话。冰棺碎裂的声响还在继续，妹妹的哭声从不远处传来。但水王子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死死盯着冰公主。
"你总是这样。"他突然开口，"觉得自己牺牲了就能解决问题？"
冰公主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紫色的光芒在她眼中闪烁不定："水王子...快走..."
"我偏不。"他往前踏了一步，脚下的冰面裂开蛛网纹路，"你说过要守护这个世界的秩序，现在却甘愿当曼多拉的提线木偶？"
冰公主猛然抬头，额间的宝石迸发出刺目紫光。她的长剑直指水王子咽喉："碎片！交出来！否则..."
"否则就要你最爱的人类付出代价？"水王子冷笑一声，突然挥手甩出一道水墙将我隔开，"林墨！带他们离开这里！"
我想冲过去却被水流推得更远。远处传来舒言的呼喊，建鹏的脚步声正在靠近。但这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我的视线始终被水王子和冰公主吸引。
"你知道吗？"水王子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当初我为什么选择你当守护者？"
冰公主的动作顿住了。她的剑尖微微下垂，紫光闪烁的频率变快。
"因为你比我勇敢。"水王子伸手触碰剑锋，血珠顺着冰冷的金属滑落，"即使知道自己会孤独千年，也愿意承担这份责任。"
剑刃突然剧烈震颤。冰公主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水王子趁机向前一步，手掌按在她胸前的寒冰铠甲上。蓝色光芒从接触点蔓延开来，与她额间的紫光激烈碰撞。两股力量撕扯着整个空间，冰晶宫殿开始崩塌。
"快走！"他回头大喊，声音几乎被轰鸣吞没。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妈妈紧紧抓住衣角。她的手指冰凉，眼神却异常清醒："别去送死..."
身后的爆炸将我们掀翻在地。无数冰锥从天而降，我本能地将妈妈护在身下。温热的液体顺着后背滑落时，我看见水王子单膝跪在地上，胸口插着半截断剑。
冰公主倒在他怀里，额间的宝石已经恢复澄澈。她颤抖着伸手抚摸他的脸："对不起...曼多拉她..."
"我知道。"水王子艰难地微笑，另一只手轻轻环住她，"你一直都是最称职的守护者。"
我拖着受伤的身体爬过去，听见冰公主在低声啜泣："她们...她们要把你带走..."
"谁？"我喘着气问。
回答我的是突如其来的剧痛。某种力量正从水王子的方向涌来，顺着我们之间的契约印记疯狂抽取。我看到自己的手臂开始结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契约之力..."水王子猛地转身，却因为失血过多而踉跄，"该死！"
冰公主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寒气瞬间蔓延到肩膀。她的眼泪滴在我结霜的皮肤上，竟让冰纹暂时停止了扩散。
"听着。"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如果非要有人被困在镜中世界，应该是我。把碎片给我。"
"不行！"水王子一把将我拉到身后，"你以为曼多拉会让你如愿？她需要完整的契约之力控制两个世界！"
冰公主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突然抬手，一片冰晶在掌心凝聚。那是一面小小的镜子，映出的画面让我浑身发冷——我的家人正在逐渐透明。
"时间不多了。"她的声音像碎冰一样清冷，"要么现在做个了断，要么看着他们彻底消失。"
水王子的手掌收紧又松开。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碎片在剧烈震动，就像暴风雨中的海浪。
"给我。"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把碎片给我。"
他们同时看向我。
"曼多拉想要的是完整的契约之力。"我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那道愈合又崩裂的伤口，"既然如此，让它彻底回归原始形态。"
水王子的脸色变了："你疯了！那样你会..."
"会成为真正的容器。"我直视他的眼睛，"就像最初预言说的那样。"
冰公主突然笑了，眼角的泪痕在月光下闪烁："有趣的选择。"
水王子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当然知道。
从第一次触碰碎片开始，从第一次看见你的伤痕开始，从第一次听你说"别相信幻象"开始。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
但这些话我没有说出口。我只是看着他，直到他的手指慢慢松开。
冰公主将那片冰晶递到我掌心。它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就化作流光，顺着血管奔涌而上。剧痛席卷全身时，我听见两个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
"林墨！"
"笨蛋人类！"
视野开始扭曲，世界在光影中支离破碎。但在最后的清醒时刻，我听见了曼多拉的尖叫，听见了冰棺重新凝结的声响，听见了水王子撕心裂肺的怒吼。
然后，一切都归于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