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影窥窗
雪璃将油灯拨暗了些，昏黄的光晕在厢房里晕开，映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叶十七。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高热退了些，只是脉象仍有些紊乱。
“再换一次药，应该就无碍了……”她低声自语，从药箱里取出一根细长的冰针。
冰针在她指尖泛着幽蓝的光，是她用灵力凝成的，比寻常银针更利落，也更适合疏导经脉淤堵。她轻轻掀开叶十七的衣襟，露出他心口处那道狰狞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爪撕开的，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显然还残留着某种妖毒。
雪璃屏息凝神，冰针缓缓刺入伤口附近的穴位，一丝极寒的灵力顺着针尖渗入，将淤积的妖毒一点点逼出。叶十七的眉头微微皱起，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闷哼，但并未醒来。
窗外，夜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
雪璃专注着手上的动作，冰针行至心口最后一处要穴时，她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叶十七的袖口微微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烫。她余光一瞥，隐约看到他袖中露出一角的玉佩正泛着淡淡的青光，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似的。
“这是……”她心头微跳，正想细看，却忽然感觉到一股森冷的视线。
——有人在窗外看着她。
她的动作顿住，后背蓦地绷紧，指尖的冰针也凝滞了一瞬。那视线如有实质，像是黑暗中蛰伏的猛兽，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她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雪璃没有立刻回头，只是不动声色地将冰针继续刺入穴位，同时悄悄分出一缕灵力，感知着窗外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甚至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隔着薄薄的窗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终于，她缓缓抬眸，朝窗棂的方向看去。
月光透过窗纸，在厢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而就在那光影交错的缝隙间——
一双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灼亮如焰。
雪璃的指尖微微发颤，险些捏不稳冰针。
那是……蛇的眼睛。
不，不对。普通的蛇瞳不会给人这样强烈的压迫感，更不会让她连骨髓都泛起寒意。那双眼睛冰冷而锐利，像是能穿透她的伪装，直直看进她的魂魄深处。
她强自镇定，继续为叶十七施针，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她不知道窗外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她能感觉到——它对她没有杀意。
至少，现在没有。
冰针行至最后一处穴位，叶十七的胸口忽然微微起伏，袖中的玉佩青光更盛，竟隐隐浮现出一道狐形纹路。雪璃瞳孔微缩，还未等她细看，叶十七的指尖忽然无意识地动了动，结出一个古怪的法印——那绝不是普通人会的手势，更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诀。
“狐族……？”她心头一震，隐约猜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窗外的视线忽然消失了。
雪璃猛地转头，却只看到窗棂外树影摇曳，月光清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可她知道，那不是幻觉。那双金色的眼睛，是真的存在过。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收针，将叶十七的衣襟重新拢好。他的脉象已经平稳，伤势暂时无碍，可她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叶十七的身份不简单。
——而窗外的东西……更不简单。
她轻轻吹灭油灯，轻手轻脚地退出厢房。回廊上夜风微凉，她拢了拢衣襟，正想回自己的屋子，却忽然听到院墙外传来一阵极轻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地面游过。
雪璃脚步一顿，指尖悄然凝出一根冰针。
“谁？”她低声问。
无人应答。
她屏息凝神，缓步朝声源处走去。院墙角落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猛地抬手，冰针疾射而出——
“叮！”
冰针钉在了青石砖上，而那道影子却已消失无踪。雪璃走近查看，却发现冰针旁的地面上，残留着几片细小的……蛇鳞。
幽蓝色的，泛着冷光。
她弯腰拾起一片，指腹轻轻摩挲，鳞片边缘锋利如刃，触感冰凉，却隐隐透着一丝灵力波动。
这不是普通的蛇鳞。
雪璃的指尖微微收紧，心头浮现出一个荒谬的猜测——
难道……是他？
那个总在暗处窥视她的男人？
她将鳞片攥在手心，转身回屋。可刚走到廊下，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冷笑。
“半夜不睡，在找什么？”
雪璃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月光下，一道修长的身影懒洋洋地倚在廊柱旁，黑发如墨，眉眼狭长，金色的竖瞳在暗处泛着妖异的光。
是相柳。
他指尖把玩着一片幽蓝的蛇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雪璃心头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你怎么在这里？”
相柳轻嗤一声，缓步走近，直到两人之间仅剩半步之遥。他垂眸看着她，嗓音低沉而危险：“这话该我问你。”
雪璃抿了抿唇，强自镇定：“我替叶十七换药。”
“换药？”他唇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还是……窥探秘密？”
雪璃心头一紧，攥着鳞片的手微微发颤。他知道她发现了什么？
相柳忽然抬手，冰凉的指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他的声音轻得近乎耳语：“小医师，好奇心太重……会死得很快。”
雪璃呼吸微滞，却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那你呢？半夜窥人厢房，又是什么癖好？”
相柳眯了眯眼，忽然笑了。
他松开她的下巴，指尖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最后停在她颈侧的脉搏处。那里跳动得极快，像是受惊的雀鸟。
“你的血……”他低声道，“味道很特别。”
雪璃浑身紧绷，指尖的冰针已经蓄势待发。可相柳却忽然退开一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睡吧。”他转身走向黑暗，声音飘散在夜风里，“下次再让我抓到你在意别人的死活……我就先弄死那个人。”
雪璃怔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才缓缓松开了紧攥的手。
掌心里，那片蛇鳞已经被她的体温捂热。
而厢房内，叶十七的袖中——
那块泛着青光的狐族玉佩，悄然裂开了一道细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