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醒疑云

雪璃一整夜都没睡好。

窗外偶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蛇鳞摩擦过青砖，又像是小六在院子里捣鼓那些古怪的东西。她几次想起身查看，却又硬生生忍住，只是攥紧了袖中的那颗珠子，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清晨，她顶着微青的眼圈，端着药碗推开了叶十七的厢房。

屋内光线昏暗，药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叶十七仍闭着眼，呼吸平稳，只是眉间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雪璃轻手轻脚地放下药碗，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非此界之力……你是谁？"

手腕骤然被钳住！

雪璃瞳孔骤缩，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一股大力拽得踉跄向前，膝盖重重磕在床沿。她闷哼一声，抬头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叶十七醒了。

他的眼神冷得吓人，像是淬了冰的刀锋，死死钉在她脸上。那只扣住她手腕的手力道极大，指节泛白，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雪璃心头猛跳，另一只手迅速凝出一根冰针，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脉门！

"这话该我问你。" 她声音压得极低，针尖抵着他的皮肤，寒意渗入，"松手。"

叶十七没动。

两人僵持着，呼吸交错，谁都没有先退让的意思。雪璃能感觉到他的拇指正压在她的腕骨上，指腹有一层薄茧，像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而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忽然微微下移，落在了她的衣角。

雪璃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头骤然一紧——

她的衣摆处，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道极淡的冰凰暗纹，像是被什么力量激发了一般，在晨光中泛着微弱的蓝光。

叶十七的瞳孔骤然收缩。

"冰凰族？" 他的声音极轻，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不可能……"

雪璃心头剧震，指尖的冰针又往前送了半分："你知道什么？"

叶十七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她，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瞬间——

"砰！"

门被猛地推开！

"小叶！我熬了醒酒汤，你——"

小六的声音戛然而止。

雪璃和叶十七同时转头，只见小六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他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移到雪璃抵在叶十七脉门上的冰针。

"你们……"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古怪，"在干什么？"

雪璃迅速抽回手，冰针在指尖消散。她后退一步，强自镇定道："他醒了，我在给他诊脉。"

小六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眼神幽深得不像平日那个醉醺醺的医师。

叶十七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多谢……救命之恩。"他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雪璃抿了抿唇："雪璃。"

"雪璃……" 叶十七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微动，"好名字。"

小六突然大步走进来，将醒酒汤重重放在桌上，汤药溅出几滴，烫红了桌面。

"既然醒了，就自己喝药。" 他的语气冷硬，与平日判若两人，"小叶，你出来。"

雪璃皱眉："六哥？"

小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有话问你。"

雪璃被他拽得踉跄，还未站稳，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咳咳……"

叶十七捂着胸口，唇边溢出一丝血迹。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清明，直直看向小六："这位兄台，雪姑娘方才说……我的伤还需换药。"

小六的手僵住了。

雪璃趁机抽回手腕，快步走回床边，从药箱里取出纱布和药粉。她能感觉到小六的目光一直钉在她的背上，如芒在刺。

"你先出去。"她头也不回地说，"我一会儿去找你。"

沉默片刻后，脚步声响起，门被重重关上。

屋内一时安静得可怕。

雪璃低着头给叶十七换药，指尖微微发颤。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带着探究和审视。

"你不是普通人。"叶十七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冰凰族早在三百年前就灭绝了。"

雪璃的手顿了一下，继续包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十七轻笑一声，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衣角——那道冰凰暗纹已经消失了，但他的动作却让雪璃浑身紧绷。

"青丘狐族对上古血脉……很敏感。"他低声道，"你瞒不过我。"

雪璃猛地抬头："你是青丘的人？"

叶十七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微侧首，露出颈侧一道若隐若现的狐形图腾："你救我，是巧合……还是别有目的？"

雪璃冷笑："我若别有目的，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叶十七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也是。"

他放松地靠回枕上，脸色仍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不过……你最好小心那个医师。"

雪璃心头一跳："小六？"

"他身上有蛊的味道。"叶十七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血蛊。"

雪璃的指尖微微发凉。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蛇鳞摩擦过地面。叶十七的眼神骤然一凝，猛地看向窗棂——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雪璃也察觉到了，她下意识地转身，却只看到窗纸上一闪而逝的影子……

九头蛇影。

"看来盯着你的……不止我一个。"叶十七轻声道，眼神晦暗不明。

雪璃攥紧了手中的纱布，心头乱成一团。

小六的古怪行为、叶十七的身份、窗外窥视的蛇影……

清水镇的水，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