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法（一）

从沙龙回来，明楼在新政府办公厅接见了梁仲春和汪曼春，随即又按照要求前往特高课面见藤田芳政。

汽车由新政府大楼驶出，阿诚手握着方向盘：

明诚：去多伦路咖啡馆吗？

明楼：不去，直接回家。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潇潇地下起了小雨，残枝落叶掩覆着林荫小道，青色的暮烟，从车窗边淡淡掠过。

明翊也被明诚从特高课带了出来。

车上，兄妹三人相顾无言。明楼闭目养神，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得想把自己的真面目遗落在上海暗夜的迷雾里。明翊也是如此，独自在特高课的她处境不算太好。毕竟这个世道对女子多为苛刻，借着工作之名进行探查摸底甚至意图不轨的大有人在。

阿香：大少爷，二小姐。

阿香见两人回来急忙上前迎接。

阿香：大小姐在小祠堂等你们。

阿香口中的“小祠堂”，就是在明公馆里单辟了一间房子，挂着明家的祖父母及父母的遗像，以作家人祭祀之用。通常大年三十夜祭祖，才对明家子弟开放一夜，平常都上锁。当然，那间房子里还有一间密室，非常隔音。

明翊跟在明楼身后，当她走进小祠堂的时候，她就知道，麻烦大了。

明镜穿了一身黑丝绒的湘绣旗袍，冷着一张脸，坐在房间正位上，方桌上供着父母灵位，祭着一根马鞭。明家的祖上是贩马出身，所以祭马鞭一来代表不忘本，二来代表明家的“家法”。

明镜：跪下。

明翊和明楼照做。

和小时候一样，明镜率先和明楼发难。

明镜：我今天要不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住在酒店里？

明楼：大姐，你误会了。

明镜：误会？

明镜冷笑一声，

明镜：你当着父母的面，老实告诉我，你心底是不是还惦着那个汪曼春？

明楼：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明楼：明楼幼承庭训，唯知精忠报国，岂敢附逆为奸！明楼若有半点卖国求荣之心，情愿死在姐姐枪口之下！

明镜：好一个精忠报国！好一个不敢附逆为奸！

明镜：那么请问新任汪伪政府海关总署督察长、伪财政部首席财经顾问明楼先生，对于你的官阶头衔有什么新解释吗？你不要告诉我，你在曲线救国！

明楼：还不止这些，新任时局策进委员会兼特工总部委员会新会长、周佛海机要秘书！

明镜：你不打算解释吗？

明楼：解释有用吗？您都把话给我堵上了，我除了曲线救国，还真没第二句可说。

好……很好……

明镜又看向一边跪下的明翊。

明镜：你呢？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明镜：你大哥在新政府做汉奸狗官，你也学他，也更出色了，直接去特高课！

明翊：明翊不敢。

明翊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和大姐对着干，如果是明台在这里，他还能依靠撒泼打诨糊弄过去。

明翊：明翊从小视兄姐为榜样，哥哥姐姐给明翊安排的路，明翊已经乖乖走完了。接下来，明翊只想按照自己的心走下去。

明镜：我对你的安排……我对你的安排是读书回来嫁人生子，承袭明家部分产业！你做的是什么！读个书给自己读到特高课去了！

明镜：我不求你学有建树，为国尽忠。你们两个！怎么能去汉奸狗官政府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