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画29

知画轻扶太后坐下，指尖能感觉到老人手臂的微微颤抖。她取过案几上的珐琅彩茶壶，斟了杯热茶递到太后手中："老佛爷，您别太担心了，知画真的没事。"她声音柔和却坚定，"今儿个一大早，令贵妃娘娘就下令全宫消毒了，用的是胡太医亲自配的药水。"

太后捧着茶盏却没喝，茶面映出她忧心忡忡的面容。知画继续道："每个宫殿都要熏艾洒药，景阳宫更是重点，连柴房都没落下。"

她故意说得详细，好让太后安心，"五阿哥那里都消了三遍毒，门窗全换了新纱，定不会有事。"

"不行不行，"太后突然放下茶盏，"哀家还是得去景阳宫看看。"话未说完就朝殿外疾走，脚步匆忙得连平日最讲究的仪态都顾不上了。

知画望着太后远去的背影，那绛紫色宫装下微微佝偻的身影，哪里还是往日威严的老佛爷？分明是个忧心孙儿的普通祖母。

宫女嬷嬷跟着太后出去了，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晴儿还站在原地。知画转身看她："你要一起去吗？"

晴儿勉强扯出个笑容，眼下青黑在晨光中格外明显："不了，我还要看着宫人给慈宁宫消毒呢。"她声音沙哑，显然一夜未眠，"你去陪着老佛爷吧。"

知画凝视她片刻，忽然轻叹一声。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晴儿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显得格外憔悴。她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没必要为了个能随时抛弃你的男人伤心。"这话说得直接，晴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不是爱情，"知画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平坦的小腹，"莫要让真正爱你的亲人伤心。"她顿了顿，"钮钴禄和琳我也让人打听了，他长相英俊，学识渊博，能文能武，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青年才俊。"

晴儿别过脸去，但知画看见她睫毛在剧烈颤抖。知画声音放得更柔："他也是父母早逝，想着也会与你感同身受，而且你过门就是当家主母，没有婆媳矛盾。因从小被继母虐待，至今房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只盼得一位贤妻相伴。"她轻轻扳过晴儿的肩膀，"皇上指婚前都调查清楚了，老佛爷也是知道这些，才点头同意的。"

晴儿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知画掏出手帕递给她："你是金枝玉叶的格格，他是浪迹天涯的游侠。你真能跟着他风餐露宿？或是像寻常农妇般纺纱织布、洗手作羹汤？"她的话像刀子，剖开浪漫表象下的残酷现实，"不出三年，你的手会粗糙，皮肤会晒黑，琴棋书画全都荒废——到那时，他还是那个潇洒剑客，你却已成村野妇人。"

晴儿浑身发抖，知画却狠心说完最后一句："老佛爷反对，不是不疼你，正因将你视如己出，才不忍看你吃苦。"她轻拍晴儿肩头，"即便你当初私奔闹得满城风雨，她可曾真正责罚过你？"

说罢，知画转身离去，留晴儿独自站在殿中，她的泪水不断滚落，缓缓跪坐在地，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窗外传来宫人们洒扫消毒的声响，混着艾草燃烧的气味飘进来——现实如此鲜明，容不得半点幻想。她终于明白，那道明黄圣旨落下时，她与萧剑，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远处传来太后催促起驾的声音，知画回头看了眼仍跪坐在地的晴儿，轻轻带上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