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凌云霄41岁生日前一个月,把所有事情都理得清清楚楚。他坐在书房的红木桌前,面前摊着三张纸:一张是财产分配协议,把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和存款都捐给了极地科考基金会,备注里写着“以姚鉴栩之名”;一张是旅行清单,上面划掉了北极、撒哈拉、京都,只剩下最后一行“冰岛黑沙滩”;还有一张是给陈默的信,字迹比平时工整了许多,末尾只写着“帮我把那把铜铲埋在咱们去年埋青金石的地方”。
他起身打开衣柜,最左边挂着那件印着“专属”的围裙,旁边叠着姚鉴栩的燕麦色风衣,衣领上还沾着点舍夫沙万的沙粒。他伸手摸了摸风衣口袋,掏出一枚银质相框——里面是去年中秋在院子里拍的合照,桂树下的两人并肩坐着,月亮悬在头顶。他把相框放进随身的背包,又从抽屉里拿出那枚月亮银饰,链尾的火山石被摩挲得发亮,他捏在手里,指尖传来熟悉的冰凉。
生日前一周,他去了趟父母的墓地。墓碑前摆着新鲜的白菊,是他前几天刚换的。他蹲下身,用手帕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爸,妈,我要去找鉴栩了,你们别担心,她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风卷着落叶落在他肩上,他伸手拂掉,又补充道,“以后每年中秋,我会跟她一起给你们上香,就像以前一样。”
出发去冰岛前,他最后回了一次那个满是桂花味的院子。桂树的叶子还是绿的,只是还没到开花的季节。他把石桌上的瓷盘和杯子收进厨房,又把藤椅搬到屋檐下,动作慢悠悠的,像是在跟这个住了十年的地方告别。邻居张阿姨路过,隔着院墙喊他:“小凌,这是要去哪啊?”他站在门口,笑着挥了挥手:“去看个老朋友,过阵子就回来。”张阿姨没多想,只叮嘱他注意安全,他应着,转身关上门,把满院的回忆都锁在了里面。
到冰岛的那天,正好是他41岁生日。陈默来机场接他,见他背着个旧背包,手里攥着那把刻着月亮的铜铲,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却没敢多问。车子往黑沙滩开的时候,凌云霄看着窗外掠过的苔原,忽然开口:“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来这,鉴栩冻得直跺脚,却非要跟极光合影吗?”陈默点头,喉咙发紧:“记得,她还说要把极光拍下来,做成明信片寄给哈迪娅。”
黑沙滩的风还是很大,卷起的沙粒打在脸上生疼。凌云霄走到去年埋青金石的地方,蹲下身,用铜铲慢慢刨坑。陈默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忍不住开口:“云霄,你别这样,鉴栩肯定希望你好好活着。”凌云霄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眼底没有泪,只有一种近乎释然的平静:“我知道,但我答应过她,要陪她看遍世界的四季,现在还差最后一个,我不能食言。”
他从背包里拿出那枚月亮银饰,轻轻放进坑里,又把姚鉴栩的风衣铺在旁边,像是怕她冷。风掀起风衣的衣角,露出袖口绣着的小月亮,和他手腕上旧手表里的贴纸一模一样。他把坑慢慢填好,用手拍实,然后坐在沙地上,从背包里拿出最后一块桂花月饼——是他出发前自己做的,饼皮上还沾着点桂花碎。
他咬了一口月饼,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没了当年的暖意。抬头时,远处的天空忽然亮起一道极光,绿色的光带在夜空里舞动,像极了他们第一次在冰岛看到的模样。他笑着举起手机,对着极光拍照,嘴里轻声说:“鉴栩,你看,极光还是这么亮,我来陪你了。”
陈默看着他的样子,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他知道,凌云霄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风里传来极轻的声音,像是凌云霄在说:“等我找到你,咱们就去舍夫沙万采鲁冰花,去京都看樱花,再也不分开了。”
极光慢慢淡去,黑沙滩恢复了寂静。只有那把刻着月亮的铜铲,插在沙地上,像是在替他们,守着这个跨越生死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