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栩
苏黎世的冬雪下得很静,落在别墅落地窗上,晕开一片朦胧的白。姚鉴栩蜷在懒人沙发里,怀里抱着那颗旧西瓜抱枕,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抱枕边缘起球的布料——这是凌云霄当年在夜市给她赢的,现在填充物已经有些结块,却还是她每晚都要抱着才能睡着的东西。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助理发来的极光观测站实时画面。屏幕里,绿色的光带在北极夜空里舒展,像流动的绸缎,和她三年前亲眼所见的模样一模一样。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轻轻点了点画面里最亮的那处,声音轻得像要融进雪里:“你看,极光又出来了,比上次我去的时候还好看。”
没人回应,只有壁炉里柴火偶尔噼啪作响的声音。她放下手机,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那个泛黄的笔记本。翻到记着“南极企鹅”的那一页,旁边还贴着一张她画的简笔画——圆滚滚的企鹅旁边,站着两个牵手的小人,一个写着“霄”,一个写着“栩”。这是她当年偷偷画上去的,凌云霄直到走,都没发现这个小秘密。
“其实我去年去南极了。”姚鉴栩指尖拂过画纸,声音里带着点笑意,“科研站的人说我是第一个在隆冬去看企鹅的‘会长’,那些小家伙一点都不怕人,围着我的靴子转圈圈,跟你当年在动物园里,非要喂小熊猫吃胡萝卜的样子有点像。”
她顿了顿,眼眶慢慢红了:“就是风太大了,把我的围巾都吹跑了。我当时突然就想起,你以前总说我毛手毛脚,出门连围巾都系不好,每次都要你帮我重新系……”
话没说完,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管家,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会长,您该休息了,明天还要视频会议。”
姚鉴栩点头,接过牛奶。看着管家转身离开的背影,她忽然想起,凌云霄以前也总这样,不管她熬夜到多晚,都会端一杯热牛奶进来,坐在她旁边看文件,等她喝完才肯去睡。
牛奶的温度透过杯子传到指尖,暖了暖她冰凉的手。她重新拿起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写着“冰岛温泉”,日期是她19岁生日。当时她还笑他,说冰岛那么远,等他们去的时候,说不定都老了。他却很认真地说:“老了也没关系,我牵着你,慢慢走。”
“冰岛我还没去。”姚鉴栩轻声说,“不是不想去,是总觉得,少了个人陪我泡温泉,就没那么有意思了。”她合上书,把笔记本放回抽屉,又摸了摸颈间的两条项链——西瓜坠子的银链氧化得更明显了,星星项链却依旧亮得晃眼。
回到沙发上,她重新抱起西瓜抱枕,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光。恍惚间,好像又看到凌云霄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文件,却偷偷抬眼看向她,耳尖还是红的。
“晚安。”姚鉴栩闭上眼,声音轻得像梦呓,“明天我再跟你说,我新发现的那家牛排馆,味道跟你当年带我去的那家,好像差不多。”
窗外的雪还在下,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就像很多个过去的夜晚一样,只是这一次,那个会红着耳朵说“想把你藏起来”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门口,端着热牛奶,笑着叫她“小栩”了。次年春末,姚鉴栩收到一份来自冰岛的快递——是科研站的人按她的嘱咐,从冰岛温泉边捡的火山石,还附了一张照片:冒着热气的温泉旁,几株紫色的鲁冰花正开得热闹。
她把火山石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摆上那个西瓜抱枕。指尖划过石头粗糙的表面,忽然想起凌云霄笔记本里写的“冰岛温泉要带薄荷味的浴球”,忍不住笑了笑,转身去衣帽间翻出一个尘封的行李箱——那是当年他给她买的浅紫色登机箱,里面还整齐叠着她没带走的几件衣服,最底下压着一包没开封的薄荷浴球,保质期早就过了。
“你看,我找到这个了。”姚鉴栩坐在地毯上,把浴球拿出来,对着火山石轻声说,“当年你偷偷塞进行李箱的,我到现在才发现。早知道,我当初就该带着它去英国的。”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助理的视频电话,画面里是北非能源基地的全貌:崭新的运输线旁,种满了她让人移栽的鲁冰花,和冰岛照片里的模样几乎一样。
“会长,鲁冰花都开了,当地居民说,这是沙漠里第一次开这么好看的花。”助理的声音带着笑意。
姚鉴栩点头,目光落在画面里的花丛上,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很好,以后每年都种。”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放在火山石旁,屏幕里的鲁冰花和冰岛的照片重叠在一起,像跨越了山海的约定。
傍晚时,她抱着西瓜抱枕,坐在落地窗前看夕阳。苏黎世的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和海边那个夏天的夕阳一模一样。她摸了摸颈间的星星项链,忽然轻声说:“凌云霄,我好像慢慢把我们的约定都完成了。下次再来看你,我就把冰岛的照片带来,告诉你温泉边的鲁冰花,开得有多好看。”
风从窗外吹进来,拂起她的发梢,颈间的西瓜坠子轻轻晃动。恍惚间,她好像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害羞:“小栩,等我们看完所有风景,就回家。”
只是这一次,她笑着回应:“好啊,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