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兄妹

凌云霄第一次见到姚鉴栩,是在人间界的一场雪夜里。

彼时他刚斩灭作乱的雪妖,玄色衣袍上沾着未化的冰碴,正倚在破庙廊下擦拭镇岳剑。忽然听见柴房传来细碎的响动,推开门才发现,草堆里缩着个浑身是伤的小姑娘,不过八九岁的模样,怀里紧紧抱着半块冻硬的麦饼,眼神却像只炸毛的小兽,又凶又怯。

“谁家的?”他收剑入鞘,声音里还带着挥之不去的戾气。

小姑娘把麦饼往怀里塞得更紧,倔强地抿着唇不说话。直到他解下身上的狐裘扔过去,那点防备才松动些许,小声报了个名字:“姚鉴栩。”

后来才知,她是人间界没落的灵植世家遗孤,家族被魔族所灭,一路逃到这破庙。凌云霄本是神界派驻人间的巡使,职责之外从不多管闲事,那天却鬼使神差地把人带回了暂居的宅院。

“留到伤好就走。”他扔给她一本基础心法,语气冷淡。

小姑娘却认死理,伤好后也没走,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给他扫院、研墨,学着给他打理那柄镇岳剑。凌云霄教她识字,她就把每个字都刻在院角的石板上;教她辨灵植,她就把后山的野草都挖回来分类。有次他随口说玄铁剑柄需用晨露擦拭才不生锈,第二天清晨就见她蹲在井边,捧着陶罐接了满满一罐露水,冻得指尖通红。

“这点苦都受不住,怎么报仇?”凌云霄嘴上训斥,却默默在她手心渡了道暖融融的灵力。

他比她大八岁,待她从不像对晚辈,更像带个小尾巴。教她握剑时,会握住她的手腕纠正姿势,力道重得能留下红痕;教她画符时,会把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描,墨汁蹭到她鼻尖也懒得提醒。姚鉴栩学他的样子束发,学他说话时微微挑眉的习惯,连走路时剑穗晃动的弧度都模仿得分毫不差。

有次神界同僚来访,见她穿着他改小的玄色劲装,背着柄短剑跟在他身后,忍不住打趣:“凌巡使啥时候多了个妹妹?眉眼间倒有几分像。”

凌云霄没否认,姚鉴栩却红了脸,小声纠正:“我不是妹妹。”

后来神界动荡,凌云霄被召回参战,走的那天没敢回头。他把镇岳剑的副剑留给她,剑鞘上刻着“守”字。姚鉴栩站在城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云端,把那柄短剑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泛白。

这一别就是五年。

再见面时,是在人间界的“银色公馆”。彼时凌云霄刚从万年前的战场归来,一身血污尚未洗净,推开那扇雕着灵植纹样的木门,就见堂上坐着个红衣少女,眉眼清冷,指尖夹着枚玉符,正是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

“凌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她起身时,裙摆扫过地面,动作间竟有他当年的影子。

银色公馆那时已名动人间,专司处理灵植与魔族相关的纠纷,势力盘根错节,隐隐有与神界分庭抗礼之势。有老部下私下感慨:“这姚当家的,连审案时敲桌的力度都跟您当年一模一样。”

凌云霄看着她案头那柄磨得发亮的副剑,突然问:“当年教你的剑法,还没忘?”

姚鉴栩抬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像极了当年他教她辨出珍稀灵植时的模样:“你教的,不敢忘。”

那晚他们在公馆后院的老槐树下站了很久,像从前无数个夜晚那样。她告诉他,这五年她如何靠着那本心法和副剑活下来,如何把一间小药铺做成如今的银色公馆,如何在无数个想放弃的夜晚,摸着剑鞘上的“守”字硬撑。

“我把公馆建成了第二个神界。”她轻声说,“这样等你回来时,就不用再担心我无处可去了。”

凌云霄忽然伸手,想像从前那样揉揉她的头发,指尖却在半空中顿住。他发现少女早已长开,眉眼间褪去了稚气,只剩他亲手教出来的沉稳与锐利,可偏偏在看他时,眼底还藏着当年那个小姑娘的依赖。

“鉴栩。”他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哑,“我不是你兄长。”

姚鉴栩愣住,随即红了眼眶,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像极了当年在破庙里抱着麦饼的模样:“我知道。”

后来银色公馆的人常看见,那位说一不二的姚当家,会在每月十五这天换上玄色劲装,背着那柄副剑去后山练剑。剑法凌厉,却在收势时总留着半分温柔,像极了传闻中那位从不过问世事的凌神尊。

有次玄龙趴在房梁上打盹,听见姚鉴栩练剑时低声念着什么。凑近了才听清,是当年凌云霄教她的口诀,一字一句,都带着万年前雪夜里,那狐裘上未曾散去的暖意。银色公馆晋升为第二大神界的庆典上,霞光漫过玉石长阶,往来的神明皆着华服,拱手道贺。姚鉴栩一袭银红长袍,发间赤玉狐簪随动作轻晃,正与几位长老说着灵植园的扩建计划,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入口处的身影,脚步顿时一顿。

“墨渊神君?”她眼中闪过惊喜,提着裙摆快步迎上去。来者一身月白道袍,腰间悬着枚冰晶玉佩,正是当年在她被困魔域时,出手救过她的那位上神。

“姚界主别来无恙。”墨渊含笑拱手,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带着几分温和,“当年见你时还是个小姑娘,如今已是一方界主,果然不负凌云霄的教导。”

“神君谬赞了。”姚鉴栩脸颊微红,侧身引他往里走,“当年若不是您赠的避水珠,我怕是过不了忘川河。说起来,我还一直没机会好好谢您……”

两人并肩而行,从魔域的凶险聊到如今神界的新规,偶尔相视一笑,默契得像是认识了多年的旧友。姚鉴栩说起公馆里新培育的“照夜莲”,墨渊便接话道曾在极北冰原见过同类品种,言语间竟是对灵植也颇有研究。

廊柱后的阴影里,凌云霄指尖捻着颗刚成熟的赤焰果,果皮被他捏出细细的裂纹。他本是看着她游刃有余地应付各路神明,心里正泛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可当那抹月白身影出现,当她笑眼弯弯地迎上去,当两人的声音隔着喧闹渐渐融在一起时,他忽然觉得手里的果子涩得发苦。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万年来,他看着她从破庙里怯生生的小姑娘,长成能独当一面的界主,习惯了她事事以他为先,习惯了她练剑时会回头看他的眼神,习惯了她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的、带着点依赖的柔软。可此刻,她对着另一个男子笑,说着他从未听过的经历,甚至……忘了他还在这儿。

“那是谁啊?”玄龙不知何时盘到他脚边,用头蹭了蹭他的袍角,“跟咱们家小栩聊得挺欢。”

“一个不相干的人。”凌云霄声音平平,却抬手将手里的赤焰果捏得粉碎,果肉的甜汁溅在玄色长袍上,像极了当年斩魔时溅上的血。

不远处,姚鉴栩正接过墨渊递来的一个锦盒:“这是极北冰莲的种子,或许能在你这儿开出不一样的花。”

“真的吗?太感谢了!”姚鉴栩眼睛发亮,小心翼翼地捧着锦盒,抬头时正好对上墨渊带笑的目光,两人又是一阵轻笑。

这笑声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凌云霄心上。他忽然想起她刚建银色公馆时,写信说遇到个懂灵植的前辈,当时只当是寻常友人,此刻才知竟是这位墨渊神君。原来在他看不到的那些年里,她的世界里不仅有银色公馆的琐事,还有这样一位“救命恩人”,一位能与她聊起他从未参与过的过往的人。

“啧啧,这醋味儿,够腌一坛灵瓜了。”墨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用尾巴尖指了指脸色越来越沉的凌云霄,“当年教小栩剑法时怎么说的?‘动心就会有软肋’,这会儿知道软肋硌得慌了?”

凌云霄没理它,目光死死盯着那抹银红身影。只见姚鉴栩转身吩咐侍女:“把神君带的种子送到灵植园最东边的暖房,用聚灵阵养着。”转头又对墨渊笑道,“神君里面请,我让人为您备了刚酿好的灵犀酒……”

“不必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凌云霄不知何时已走到两人面前,玄色长袍扫过地面,带起的气流让姚鉴栩鬓边的碎发微微晃动。他没看墨渊,只盯着姚鉴栩手里的锦盒,语气听不出情绪:“暖房的聚灵阵昨日刚换过符文,外人送的种子贸然放进去,怕是会坏了里面的‘同心草’。”

姚鉴栩一愣:“可……”

“我来处理。”凌云霄直接从她手里拿过锦盒,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时微微用力,像是在宣告什么,“墨渊神君远来是客,不如先尝尝小葵刚烤的赤焰果?那丫头的手艺,可比某些只会送种子的强多了。”

墨渊看着他明显带着敌意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却没点破,只笑着对姚鉴栩道:“看来凌神尊对姚界主的灵植园很上心。”

姚鉴栩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气氛不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凌云霄,又看了看笑意盈盈的墨渊,突然想起小葵上次说“爹看到隔壁山头的公狐狸跟我抢火灵獓时,也是这副脸”,脸颊顿时有些发烫。

她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凌云霄拉住手腕往主殿走,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经过墨渊身边时,他脚步微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只有两人能听懂的警告:“墨渊神君,这里是第二神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墨渊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指尖摩挲着腰间的冰晶玉佩,忽然低笑出声。他倒是没说错,这丫头身上,果然全是他的影子——连被人护着时,耳根发红的模样都一样。

主殿内,姚鉴栩被他按在座椅上,看着他转身时玄色衣袍甩出的弧度,忍不住小声问:“你刚才……是不是不高兴了?”

凌云霄背对着她,正在给她倒灵犀酒,闻言动作一顿,半晌才转过身,将酒杯递到她面前,语气硬邦邦的:“没有。”

可那双盯着她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你居然跟别人笑那么开心”“他送的破种子有什么好宝贝的”“当年怎么没把你困在身边”……种种情绪翻涌,像个第一次被抢了糖的孩子。

姚鉴栩看着他这副别扭模样,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她伸手握住他拿酒杯的手,指尖划过他虎口处那道旧伤——那是当年教她练剑时,为了护她被魔刃划伤的。

“他救过我,我自然该礼遇。”她仰头看他,眼底带着点狡黠的笑意,“但这第二神界能立起来,靠的可不是别人送的种子。”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羽毛:“靠的是你教我的剑法,你写的心法,还有……你说过‘守得住自己,才能守得住想守的人’。”

凌云霄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酒液晃出几滴,落在银红长袍上,像绽开了几朵细碎的花。他低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再没有旁人。

原来所谓的竞争,所谓的不安,不过是怕这双眼睛里的光,有一天不再为他亮起来。

远处,墨龙用尾巴拍了拍玄龙:“看,我说什么来着?咱们这位万年冰山,栽了。”

玄龙晃了晃脑袋,看着主殿里交握的手,赤青色的鳞片泛着暖光:“栽得好。”

暖房里,那盒冰莲种子被随意放在角落,旁边正盛开的照夜莲轻轻摇曳,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两道交缠的影子,一道玄黑,一道银红,像从万年前就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的光。暮色漫进主殿时,凌云霄已在廊下站了许久。玄色长袍被晚风掀起边角,像团化不开的墨,将他周身的气息都染得沉郁。

他看着殿内那抹银红身影,看着她侧耳听墨渊说话时,赤玉狐簪晃出的细碎光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穗上的紫晶——那是她当年亲手为他打磨的,说紫晶的光“像极了他剑峰的冷芒”。

可此刻,那冷芒里却淬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

“凭什么?”他喉间溢出极轻的气音,像暗夜里鬼魅的低语。

当年破庙里,是他把半块热饼塞给她冻得发僵的手;教她握剑时,是他握着她的手腕,一遍遍纠正偏斜的角度;她第一次画成镇魂符时,是他把符纸凑到烛火边烘干,看她笑出的梨涡比烛火还亮。

那些日子,她的眼睛里只有他。练剑时会追着他的身影,辨灵植时会先看他的脸色,连睡觉时都要抱着他给的那柄副剑,说“有剑在,就像你在”。

可现在呢?

她对着别人笑,笑得眼角都弯了;跟别人聊起他不知道的过往,语气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轻快;甚至……把他晾在廊下,像块碍事的石头。

凌云霄的指尖猛地收紧,紫晶被攥得发出细微的嗡鸣。他想起墨渊刚才看向她的眼神,温和里带着欣赏,那是看一个独立的、耀眼的界主,而不是他眼里那个,会在受委屈时偷偷拽他衣袖的小丫头。

“她是我的。”这念头像藤蔓般缠上心口,带着点偏执的占有欲,“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她的剑法,她的眼神,她说话时微微挑眉的样子……全都是我的。”

可偏偏,他错过了她长成如今模样的那几年。

那几年里,是谁在她被刁难时护着她?是谁在她研究新灵植时陪在她身边?是谁……让她学会了对着别人露出那样放松的笑?

嫉妒像附骨的鬼魅,悄无声息地钻进骨缝里。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年为什么要放手让她留在人间。若是一直把她锁在身边,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是不是她眼里的光,就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殿内传来墨渊的笑声,不算大,却像针一样扎进凌云霄的耳朵。他看见姚鉴栩仰头回话,银红的衣摆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那画面刺得他眼睛生疼。

“够了。”

他突然抬脚,玄色的袍角扫过阶上的夜露,带起一串冰凉的水珠。走到殿门口时,他没进去,只靠着门框站定,目光沉沉地落在姚鉴栩身上。

那目光太沉,太浓,像化不开的墨,带着点阴鸷的压迫感。姚鉴栩正说到兴头上,忽然背脊一凉,转头就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翻涌的情绪让她莫名一慌,像小时候偷偷把他的剑穗弄丢时,撞见他沉默站在廊下的模样。

“时间不早了。”凌云霄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墨渊神君是客,该安置了。”

墨渊挑眉看他,又看了看突然有些拘谨的姚鉴栩,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起身笑道:“确实叨扰许久,那我先告辞了。”

姚鉴栩想说什么,却被凌云霄的眼神钉在原地。直到墨渊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才看向他,小声问:“你怎么了?”

凌云霄没回答,只是一步步走近,玄色的衣摆扫过地面,带起的风里都裹着寒意。他俯身,视线与她平齐,眼底的偏执几乎要溢出来,声音压得极低,像情人间的呢喃,又像鬼魅的低语:

“鉴栩,你刚才笑的时候,眼里没有我。”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间的赤玉狐簪,力道却带着点不容抗拒的执拗:

“以后,只准对着我笑。”

姚鉴栩被他眼里从未有过的占有欲惊得心跳漏了一拍,却在看清他眼底深处那点委屈时,突然没了脾气。她抬手覆上他的手背,轻声道:“当年在魔域,是他把我从魔蛛巢里拉出来的。我只是……”

“我知道。”凌云霄打断她,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确认什么,“但救过你的人,我会让他记一辈子恩情。可你的笑,你的话,你的眼睛……只能给我看。”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近乎蛮横的理所当然,像个守着珍宝的孩子,连旁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是抢。

姚鉴栩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想起小葵抱怨火灵獓“总霸占着暖炉不让别人碰”时的神情,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她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轻轻啄了一下,像当年他教她认全第一百种灵植时,她偷偷给他塞的那颗糖。

“好。”她仰头看他,眼底的笑意明明白白,只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以后只对你笑,好不好?”

凌云霄的身体猛地一僵,眼底翻涌的阴翳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柔软冲散,只剩下些微的怔忡。他抬手,紧紧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按向自己,吻落下去时,带着点失而复得的急切,和不容错辨的宣告。

殿外的风还在吹,廊下的夜露却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蒸成了雾。玄龙趴在房梁上,用尾巴捂住墨龙的眼睛:“少儿不宜,别看。”

墨龙从尾巴缝里偷瞄,闷笑出声:“这醋劲儿,够把整个第二神界腌成蜜饯了。”

而殿内,凌云霄抵着她的额头,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散去的哑:“记住了,你是我养大的。”

“嗯。”姚鉴栩笑着点头,指尖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所以,只能是你的。”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一道无形的锁,把万年前的雪夜,和此刻的暖殿,牢牢锁在了一起。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将主殿的窗棂晕染成模糊的剪影。姚鉴栩刚换下银红长袍,换上常穿的月白寝衣,转身就撞进一个带着冷冽气息的怀抱。

凌云霄的手臂像铁箍般箍着她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身上的寒气混着淡淡的赤焰果甜香,在她颈间呼吸般拂过,带着不容忽视的侵略性。

“别躲。”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点被压抑许久的喑哑,下颌抵在她发顶,力道重得让她头皮发麻。

姚鉴栩刚想开口,唇就被狠狠堵住。这不是平日带着温存的吻,而是带着掠夺意味的侵占,舌尖撬开她的牙关,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卷走她所有的呼吸。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像被困住的猛兽,终于挣脱了枷锁。

吻一路向下,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带着点惩罚般的力道,留下深浅不一的红痕。他像在宣告所有权的兽,用最原始的方式,在自己的珍宝上刻下印记。

“唔……”姚鉴栩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伸手想去推,却被他反剪双手按在背后,更紧地贴向他。

“我不要做你哥哥。”他的声音带着点破碎的偏执,滚烫的气息喷在她耳后,“从来都不是。”

他猛地低头,视线死死锁住她的眼睛,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嫉妒与占有,像燃尽的灰烬里突然窜起的火:“不要对别人笑,鉴栩,不准。”

“你的世界里只能有我,”他的指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指腹摩挲着她被吻得发红的唇,语气带着近乎蛮横的命令,“不准看别人,一点都不准。”

姚鉴栩被他眼底的疯狂惊得心跳如擂鼓,却在那片汹涌的情绪深处,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像个怕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孩子,笨拙又固执地想要将她牢牢抓在手里。

她忽然不再挣扎,反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指尖划过他后背紧绷的肌肉:“凌云霄……”

“别叫我的名字,”他打断她,将脸埋进她颈窝,呼吸急促而灼热,“叫我……”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叹息,又像宣誓,“叫我阿霄。”

这是他藏了许多年的称呼,从她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时,就想让她这样叫。

姚鉴栩的心猛地一软,刚要开口,就被他更紧地抱住。他的手几乎要嵌进她的腰侧,仿佛稍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在这夜色里。

“他们都觊觎你,”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个墨渊,还有今天来的那些神……他们都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我的丫头,是我一手带大的,”他一遍遍重复着,像在说服自己,又像在向全世界宣告,“是我的。”

最后,他抬起头,额头抵着她的,眼底的偏执渐渐沉淀,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鉴栩,我爱你。”

不是兄长对妹妹的呵护,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照,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藏了十几年的,汹涌而滚烫的爱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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