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神的意义
重建区的月光总带着点花田的清甜味，今晚尤其浓。
凌云霄站在篱笆外，指尖还残留着淬炼后的灼痛感，却被风里飘来的奶香味压了下去。小楼的灯亮着，暖黄的光透过纱帘，映出两个交叠的影子——小葵正趴在姚鉴栩膝头，大概是在听故事。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推开了虚掩的木门。院子里的向日葵刚浇过水，叶片上的水珠在月光下闪闪烁烁，像他此刻没处安放的心跳。
“妈妈，是那个好看的叔叔！”小葵先发现了他，光着脚丫从沙发上跳下来，怀里还抱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叔叔你看，妈妈做的！”
姚鉴栩转过身时，手里还拿着本摊开的童话书。银白色的长发垂在肩头，发尾沾了点面粉——大概是傍晚烤饼干时蹭到的。她看着他，眼里没了往日的疏离，反而像落了层细碎的星光，软得让人心头发颤。
“进来吧，”她轻声说，侧身让出玄关的位置，“刚烤了蔓越莓饼干，还热着。”
凌云霄的喉结动了动，忽然发现自己竟有些手足无措。成神后的力量能轻易掀动星辰，此刻却连抬手的勇气都差点消失。直到小葵拽着他的衣角往屋里拖，他才跟着迈开步，军靴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得像叹息的声响。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个白瓷盘，饼干的香气混着桂花香漫过来。姚鉴栩给小葵擦了擦嘴角的糕渣，抬头看向他时，忽然笑了：“你的手……”
他下意识地蜷起指尖，那些被魂力灼出的伤痕还没完全褪去。她却已经起身走进厨房，拿着医药箱回来，拉过他的手轻轻按住：“别动，会疼。”
微凉的药膏涂在皮肤上，带着点薄荷的清冽。她的指尖很软，偶尔碰到他的伤口，会像电流似的窜到心口。小葵趴在旁边的地毯上，举着块饼干含糊不清地说：“妈妈以前不给陌生人上药的。”
姚鉴栩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时眼里的星光更亮了些：“他不是陌生人。”
凌云霄猛地抬头，撞进她含笑的目光里。她没再说别的，只是低头继续给他涂药，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可他看得清楚，她手腕上的星石手链正微微发烫，折射出细碎的光——那是只有在他靠近时才会有的反应。
“饼干要凉了。”她松开手时，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拿起一块饼干，甜香在舌尖化开时，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在银色公馆的厨房里，把刚烤好的曲奇塞进他嘴里，烫得他直哈气，她却笑得前仰后合。
“在想什么？”她递过来一杯温牛奶。
“在想，”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却清晰，“以前有个人说，等打完仗，要和我种一片花田。”
姚鉴栩的睫毛颤了颤，端着牛奶杯的手指紧了紧。小葵已经抱着抱枕打起了小哈欠，她把女儿抱进卧室，回来时手里多了样东西——那个银色的相框，就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照片里的他穿着军装，她站在旁边，白裙被风吹得扬起，手里拿着朵星绒花，笑得眉眼弯弯。
“其实，”她在他对面坐下，月光从窗外淌进来，落在她发间，“有些事，不是忘了，是不敢记起来。”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怕记起来了，又要面对一次分离。”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尖上，“可看到你在魂力里挣扎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来了——凌云霄，你从来不是会输的人。”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放在桌沿的手。星石手链的温度透过肌肤传过来，烫得恰到好处。
“花田有了，”他说，眼底的决绝被温柔取代，“我也回来了。”
她抬头，眼里的星光终于漫出来，像落了场盛大的烟花。窗外的向日葵在月光下轻轻摇晃，小葵在卧室里发出梦呓般的呢喃。客厅里的灯光暖得像个拥抱，把两个久别重逢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饼干还在散发着甜香，牛奶的温度刚好。那些被时光藏起来的记忆，终于在这个夜晚，顺着风，顺着月光，顺着彼此掌心的温度，悄悄回到了该在的地方。星石手链的光芒在掌心一点点黯淡下去时，凌云霄才真正明白，有些力量，连神格都无法抗衡。
姚鉴栩躺在星尘凝结的病榻上，银白色的长发铺散开，像被揉碎的月光。她的呼吸轻得像羽毛，每一次起伏都带着碎裂的痛感——那是神王神魂剥离凡胎时，必然要承受的反噬。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指尖抚过她苍白的脸颊，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成神后的力量能护她周全，可他偏偏迟了一步，迟得让她独自扛过了最痛的剥离期。
姚鉴栩缓缓睁开眼，眸子里的星光淡得几乎看不见。她想抬手碰他的脸，手腕却重得抬不起来，只能任由星石手链在腕间无力地垂着：“告诉你……又能怎样呢？”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裹着化不开的疲惫：“你以为的‘并肩’，从来都是我在拖你后腿啊。”
小葵被保姆抱在隔壁房间，隔着门板传来隐约的哭闹声。姚鉴栩的睫毛颤了颤，眼里漫上水汽：“别让她看见……妈妈现在不好看。”
凌云霄的心像被那串失了光泽的星石链狠狠勒住，疼得喘不过气。他想起她曾站在银色公馆的穹顶下，挥袖间便能搅动漫天星河；想起她抱着暖玉兔窝在沙发上，说“凌云霄，我其实很怕疼的”。原来那些被他当作撒娇的话，全是藏在神王光环下的真心话。
“剥离完成后，你会忘了这里的一切。”老学者的话在耳边回响，“凡胎的记忆、情感，都会随着神魂回归神界而消散。这是规则。”
规则？他偏要逆了这规则。
他凝聚起全身神力，试图将那些即将消散的记忆碎片锁在她神魂里。可每一次触碰，都像有无数冰针扎进她眉心，疼得她蜷缩起身子，无意识地呢喃着他的名字，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别碰……”她抓住他的手腕，掌心冰凉，“凌云霄，够了……”
“不够！”他红着眼嘶吼，“你忘了花田，忘了小葵，忘了我……那我成神还有什么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