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血引毒发(五)
御书房里。
明帝面色不快,恼怒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萧阙和萧立,一人面色苍白,唇角带血,一人咬着牙,神情阴冷,明帝生气地质问道,“你们谁来告诉朕怎么回事?”
萧立开口道,“回父皇,儿臣和太子皇兄只是闹着玩儿。”
“你说是吧?太子皇兄?”
萧立语带挑衅,说完,转头看着萧阙。
“确如二皇弟所言,我们当时只是在切蹉。”
萧阙并没有拆萧立的台,顺着萧立的话附和道。
萧立低垂着眉眼,听到萧阙的话,眼里闪过冷冷的不屑,果然他的好皇兄,在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明帝看向萧立,明显不信,“立儿,是这样吗?”
他的二皇子,长得像贵妃,男生女相,一副阴柔俊美的面孔就算了,连性子也是阴郁的,有时候连自己都看不透。
“确如太子皇兄所言,我们当时只是在切蹉。”
萧立脸上表情恭顺,既然萧阙没有拆穿自己,自己也就顺着萧阙的话,不管萧阙基于何种原由,没有在父皇面前说实话,他又何必当着父皇的面唱反调。
明帝下朝后,正准备去和莫钰儿吃早膳,听到有人来禀报,说太子和齐王在出宫的路上打了起来,本来破坏了他和佳人用膳的兴致,他心情就相当不好了。
现下听到两人说是闹着玩儿,明帝当即有些上火,“都几岁了,还闹着玩,朕看你们是缺个人管束,中秋宴上,朕就给你们几个选妃。”
“看看你们,一个是堂堂太子,一个是堂堂王爷,兄弟俩在宫中大打出手,成何体统,若是传出去,天下百姓又该如何议论。“
“你们两个给朕在府里好好思过,一人抄写百遍静心经,让你们静静心,中秋节前抄不完就不必再上朝了。”
明帝吸了口气,语气沉了下来,”若有下次,朕严惩不贷。”
看了眼萧阙嘴角的血迹,本来以为经过这两年的磨炼,萧阙已经可以堪当重任了,这太子,看来还是要多磨炼磨炼脾性,但终归是他最喜欢的皇子。
明帝再开口,语气软了两分,“小李子,宣个太医来给太子看看。”
说完,甩袖离去,李公公在门外赶紧喊,“起驾……”
明帝离去后,萧立接着起身,手腕却被萧阙抓住,萧立用力一甩,竟然没甩掉,只是带动着萧阙一个跪不稳,萧阙一只手撑在身后,这才没有被萧立甩得倒下。
一个站着,居高临下,满脸阴戾,一个跪着,玉面如霜,唇角艳红。
“阿立……”
萧阙开口了,声音沙沙的,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你给我闭嘴……”
萧立冷冷的打断萧阙,伸出另一只手用力地抓着萧阙的下巴向上扬,萧立俯下/身子,阴狠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萧阙,一字一字,恶狠狠地道,“我今天没有一掌拍死你,算你走运,下次,你最好祈祷也有这般好的运气。”
说完用力甩开萧阙下巴,看也不看下巴处自己留下的五个紫红手指印,再次用力挣脱萧阙的手,一步一怒火,大步离去。
“阿立……”
萧阙被萧立挣脱的力道甩了一个趔趄,眼见萧立大步离开了御书房,想起身去追时,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阿立……阿立……”
那晚,他就是在自己的耳边一遍一遍这样叫着,萧立咬着后槽牙,“咔嚓”一声,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流出,烫红了手掌,萧立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猩红的眼尾,蓄满了怒火。
萧阙……萧阙……
在心里恨恨地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纵然他们两人没有兄弟的情分,他也恨不能早日取代他萧阙,但是总归还是有兄弟之名在,他怎么敢那样对自己,他萧阙怎么敢?
“啊……”
伴随着低吼,萧立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王爷……”
门外的齐河听到声响,赶紧推门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已经见怪不怪了,“属下这就叫人打扫。”
“滚……”
萧立怒吼出声,像是一头震怒的狮子。
接触到萧立气得猩红的眼睛,齐河吓得头一低,赶紧退了出去。
他还记得那天早上在冷宫里醒来,除了他们三人,周边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周围也像是被打扫过一样,找不到别的线索,就像是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后他就赶紧出宫回来了,看到王爷安然地躺在床上,想起昏睡前听到王爷凄惨的叫声,可是看着王爷并没有受伤的样子,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不料当天晚上王爷醒过来后,召见了自己和剩余的两个暗卫,他还记得,烛光下,王爷咬着牙下床,阴冷的脸色,眼里是滔天的怒火,冰火两重天下,一张冰山美人一样的脸都是扭曲的,二话不说,抽出剑结果了那两名暗卫。
当滴血的剑搭上齐河脖子的时候,齐河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了,谁知道几个呼吸之后,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齐河睁开眼睛,看到王爷神色变幻数次,最后还是丢了剑,像是受伤的猛兽一般嘶吼了一声“滚”,齐河知道自己这是躲过一劫了,后怕地走出王爷的寝殿后,这才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这几天王爷的火气实在是大啊,这书房已经连续好几天被砸了。
尽管他身为王爷的贴身侍卫,从小就跟着王爷,可他也快要顶不住了。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敢问,以往王爷的脾气虽然也不是很好,但是也不是这样的坏法啊。
再说了今天早上在宫里,不是有传言说王爷已经将太子殿下打得吐血了吗?
打得太子受伤这样严重的事,皇上只是罚了思过,并没有实际的损伤,王爷应该很高兴才对啊,怎么回到府里还在恼怒发火?
莫非只是因为被皇上罚了禁足?
王府里气压低沉,王爷这几天格外的阴沉难测,在打杀了三个没眼力见的小厮后,每个人都小心行事,慎言慎行,就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王爷,自己命丢了事小,连累家人就完了。
齐王府里一片压抑,灰暗,沉沉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齐河站在萧立书房的门外,明明是初秋的天气,天高气爽,为什么王府里像是严冬一样。
同样疑惑的还有暗二,主子上朝前明明好好的,为什么就一会功夫,主子出来时就吐血了,脸色还吓人得很。
在宫门口看到脚步虚浮的萧阙时,暗二吓了好大一跳,赶紧上去扶住,一摸腕脉,这脉相,不是一般的乱。
“主子......”暗二震惊,是谁?
是谁胆子那么大,竟然胆敢在宫里伤了主子?
不行,主子得赶快回府,不然让老大知道,自己就送了主子一趟进宫,却吐着血出宫,不得扒了自己的皮啊。
“回府......”
萧阙挥退了李公公派的小太监,自己强撑着走到宫门口,只来得说了两个字,便晕了过去。
太子府里一片忙乱,因为他们的主子,是晕着被暗二抱回来的。
庄奕星听到消息,丢下正在练功的小人儿,飞奔到萧阙寝殿,只见他那个如神仙一样的表弟,紧闭着好看的眼睛,面如霜雪,唇角一抹血红,尤其醒目。
“怎么回事?暗二?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三指切在萧阙手腕上,脉相紊乱,无力,浮于表面,萧阙危,庄奕星收回手,焦急地问道,“太医呢?叫太医了没有?”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付太医是太医院副院正,东宫的脉案一直都是他在切诊,此时他目光沉凝,收回了诊脉的手,紧紧地皱着花白的眉头。
太子打小的脉案都是他在负责,一直以来,太子身体康健,内功深厚,怎么去了一趟江北,身子底竟亏损得如此厉害了?
不应该啊,太子回来后,他是来诊过平安脉的,当时太子脉相虽不如之前那么康健,但是也没有大碍,他只当是在外修建水利赈灾,劳心劳力,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可是刚刚他在太子的脉相中,隐约探出了一丝很明显的漏脉,难道此前太子曾中过毒?
中毒?为什么他上次没有诊出来?
是谁?
胆敢毒害当朝太子?
付太医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初秋闷热的空气里,付太医感觉呼吸有点吃力。
庄奕星看着这老太医,一会皱紧了眉头,一会又额头冒汗,看得他心焦啊。
“他究竟怎么了?快给他下针用药啊。”
在江北的时候,那个老太医不就是如此医治嘛,这个老头还在犹豫什么?
付太医抹了抹额头快要滴落的汗水,斟酌着说辞,“庄公子,太子的病情,本太医还要再想想如何用药……”
付太医擦擦汗湿的手,重又坐下给萧阙诊脉。
闭了闭眼,摒除了周遭的声响,静下心来,感受着指尖处的脉门。
脉相虚浮于表,无力,虚浮的脉下,还有着丝丝的漏脉,漏脉即是中毒!
太子真的是中毒,按脉相来看,太子这毒中了有一段时日了,可为什么自己上次来诊脉的时候,没有诊到呢?
庄奕星和暗二等人大气不敢出,几双眼睛都盯着付太医,只见付太医刚擦干的汗水又从额头冒出来,眉头是越皱越紧,诊到最后,连手都在抖了。
暗二眯着眼睛看着付太医,眼神有些冷,这付太医,也算是太医院里的二把手了,诊个脉,手抖成了筛糠一样,能诊出个啥?
付太医收回了抖得有些失态的手,一抬头,对上了几双怀疑而又冷冷的眼睛,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付太医,你这样子,我会以为萧阙没治了的……”
庄奕星百无禁忌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觉得脖子上凉凉的。
“休得胡言乱语……”
“呛啷……”
付太医惊慌的大喝和暗二拔剑的声音同时响起。
咒太子生死,何等大罪,他们表兄弟私下如何相处那是他们的事,万一有好事者传出去,他一个小小太医,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折腾啊。
庄奕星伸出手夹了夹暗二的剑,想要移开抵住脖子的剑锋,谁料竟然夹不动。
“暗二,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至于这么认真嘛?如果萧阙当真有……”
脖子上一丝微疼,庄奕星赶紧摆了摆双手,“好好好,我不说话,我不说话了……”
过了几个呼吸,暗二才收回手。
庄奕星伸手摸了摸脖子处,摸到了湿湿粘粘的,暗暗吸了口气,这憨货暗二,平日里的酒都白瞎了,真下得了手,也不怕失手抹了他的脖子。
“主子怎么样了?”
暗一像一阵疾风一样刮进了太子寝殿,他一收到消息,就赶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