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血引毒发（六）
这付太医看到了暗一到来，心里就定了一些，暗一身为太子的亲卫长，在很多时候，都能代表太子。
“暗侍卫长，本太医刚给太子殿下请过脉了，这……”
暗一这一路赶回来，心里已经很着急了，现在又看不到纱帐后的萧阙是什么样，这老太医还吞吞吐吐的。
“付太医，但说无防，这里都是太子信得过的人。”
况且这周边都是他们的暗卫，别说有心之人，就是只老鼠都跑不进来。
“那我就直说了，你们知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中了毒。”
付太医说完，见几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就明白他们都早已知道太子中毒了。
暗一深深地看了一会付太医，直看得他额头又快要冒出冷汗，却还是要佝偻着身子，站在那里任由暗一打量。
当暗一收回目光后，付太医才出了口气，这太子亲卫的目光，要不是他经常往来太子府，怕是要吓死了。
“付太医，太子殿下的脉案，打小就由你来打理，既然付太医已经看出来了，那我等也就不瞒着了，太子殿下确实是中了毒，在江北中了江湖第一奇毒。”
“血引？”
付太医惊呼出声，随后又赶紧捂嘴，有些浑浊的眼睛都清明了不少。
竟然早就在江北中毒了？
太子殿下在江北兴修水利，为国为民，究竟是谁竟如此歹毒，要毒害太子殿下?
朝堂上的大臣都在羡慕太子这功劳大得竟然能得皇上一个许诺，却没有人知道，太子也是用命换来的。
暗一点了点头。
“糊涂啊你们，太子中了那等奇毒，为何要拖到现在才说？”付太医跺脚，那等奇毒，哪里是内力能够压制得了的啊？付太医以为萧阙一直在用内力压制血引毒发。
暗一沉下声音道，“在江北时，有高人给主子解了毒。”
付太医是知道血引这毒的，重在有药引，不对，太子体内还有毒素，那就是没有得到药引？
难道太子在没有得到药引的情况下解了毒？
但是在没有药引的情况下服了解药，剩余的毒素怎么可能被压制到自己都诊不出来？
付太医不愧是太医院副院正，一下子就猜到了症结所在，“难道药引不纯？”
暗一点头，证实了付太医的猜测，随即向付太医跪下，“付太医，太子打小就是你在调理身子，太子常言众多太医中最信得过的唯有你，我等请付太医一定要治好主子。”
“哎哟，暗侍卫长，别行这样的大礼，我一定会尽力的，只是这毒，有些棘手啊。我得好好想想，用什么法子。”
付太医扶住了暗一，这太子亲卫，官居三品带刀侍卫，他可受不得这礼。
付太医的脸，皱了又舒，舒了又皱，暗一几人可没有时间和心情欣赏这老头心绪变化不定。
“付太医，既然你知道了太子的伤情，那就请您赶快施针，为太子殿下清理毒素吧。”
付太医搓了搓手，再一次深深地皱紧了一张老脸，“暗侍卫长，我想问下，当时是不是高人给太子施了针？”
暗一点了点头，轻声应了是。
“难怪了……”
“难怪什么？你这老太医，怎么还在啰嗦啊，赶紧地给主子用药啊。”
暗二急得不行，想想主子都吐血晕过去半天了，怎么这老头还在说个不停的。
“这是江湖奇毒，而且太子殿下也已经过了最佳的解毒契机，我也没有什么把握，不若将太医院正叫来，一起商讨一下。”
解毒不是他的专长，付太医实在是没有信心啊，这万一有个好歹......
这就是血引的厉害之处，一旦在没有药引的情况下解毒时，毒素就不可能完全清除，哪怕后面拿到了药引，也已经错失了良机。
“不行……”
一声反驳轻轻响起。
暗一暗二和庄奕星反应何等快速，迅速奔向纱帐后。
“主子，您醒了！”暗一和暗二惊喜万分。
萧阙脸色更白了，牙关紧咬，一额头的虚汗，身体时不时会不自然地抽一下。
庄奕星则去探萧阙的脉相，“你现在受了内伤，引发了血引，别用内力压制毒素了，不然伤势会加重，毒素也压不住。”
早在中了萧立双掌的时候，萧阙就已经意料到了最坏的结果，萧阙忍着体内像万虫啃噬一般的痛苦说道，“放心吧，我还死不了……”
“老臣给太子殿下请安了。”付太医紧随几人身后，正好打断了萧阙的轻语。
萧阙此时才睁开眼睛，本来烂若星河的双眼，此时像是乌云蔽月一样，黯淡无光，失去了平日的神采，俊美如仙子的脸上，布满虚汗，面色发白，唇色发乌，典型的中毒之兆。
筋脉中一波疼痛碾压而过，萧阙咬着牙，脸上的肌肉时不时抽/动着，等这一波疼痛过去，萧阙才开口道。
“付太医来了，本宫从小到大都是你在照料，这一次，本宫相信你也定能行……”
萧阙声音轻而淡，像是喉咙深处发出的气音，付太医立在床边，也只堪堪能听得清，就像房里燃着的薰香一样，消散在空气中，下一秒无迹可寻。
太医院正，固然医术是比付太医要好，但是院正一般只给皇上和皇后请脉，皇后是太子生母，让太医院正来，那皇后就知道太子的伤情了。
若是皇上又知道了，有人胆敢毒害当朝太子，伤害国之根本，朝堂上也只怕不太平。
付太医能想到的，萧阙又何尝想不到，江北的水患和北方的干旱才刚解决，朝局稳定，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好不容易才安定的局面再动荡。
他自己能查得到是萧立下的手，若是让父皇派人去查，也有可能查得到。
萧阙不知道自己是基于什么理由，不想再追查这件事，是因为那晚冷宫的事，还是别的什么原由，他都打算不再追究了。
再说了，付太医从小就替自己调理身体，医术自然是信得过的。
暗一看着萧阙如此痛苦，恨不能自己代萧阙承受了。
“主子，属下快马加鞭去一趟江北……”
暗一请命道，主子不能有万一，主子一定要好好的，哪怕用他的命来换。
“不用，你们全力配合付太医，付太医，你需要什么，尽管吩咐，让他们去给你准备好……”
萧阙并未有多的精力去理会暗一，经脉内一波又一波的疼痛，直冲心脉而去，就如“血引”这名字一样，那几分已经压制不了的毒素，被血液牵引着往心脉而去。
当一波强烈的疼痛再次袭来时，萧阙已经汗湿了衣裳，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承受了，眼前一阵黑暗，话音未落，就闭上了无神的双眼，又再次昏迷过去。
庄奕星和暗一等人见状大惊，“主子……”
“萧阙……”
众人方知道刚才的苏醒，是萧阙消耗了残存的内力，强逼着自己的意识清醒过来，现在内力耗尽，又昏迷了过去。
几人扑过去，想要输送内力，却被付太医伸手拦住。
“不要动太子殿下，赶紧准备清水，烛火，把我的医药箱拿过来。”
既然太子殿下如此信任自己，他又有何德何能，只能尽自己平生本事，尽力一搏。
本来有些佝偻的身躯，此时却挺拔了不少，有些浑浊的双眼，在熠熠烛光下，也明亮了不少，卷起了袖子，露出了稍显枯瘦的手臂，捻着银针，下手神速。
小半个时辰后，手停针落，付太医像是奔走了大半天一样，神情中满是疲累，汗水湿透了衣服，张着嘴，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
几人定睛看过去，萧阙躺在床上，像是只刺猬一般，身上各主要的穴位都插上了银针，仔细听去，还能听到银针在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萧阙，没人注意到体力消耗巨大的付太医，付太医只好摇摇头，自己摸索着走到了桌边，开了药方，叫人去抓药。
萧阙昏睡了一天，当天色灰蒙蒙时，总算是醒了，守在床边大半天的几人，神情中无不透着喜悦，尤其是付太医。
他其实是对太子的毒是没有把握的，虽然之前有高人已经用过针解过了，余下的不过十之二三，但这毕竟是江湖上有名的毒。
太子又不让叫院正过来，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大不了，他这把老骨头拆了给太子陪葬。
啊呸呸呸……
看到萧阙醒来，他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摸了下萧阙的脉，体内的脉相总算趋于平和稳定，看来，那两三分毒素算是暂时压制下来了。
就这么少量的毒素，自己都疲于应付，真不知道太子当时遇到的高人是谁，有机会真想结识一下。
直到付太医把最后一根银针收走，萧阙才露出一丝浅笑。
“付太医辛苦了，暗二替本宫送下付太医。”
付太医赶紧还礼，萧阙使了个眼神，暗二扶住了，还给付太医塞了锭金子，入手沉甸甸的，付太医估计足有五十两之多！
付太医心里闪念，这不能收，正要推拒，却又听萧阙淡声道。
“付院正，不必多礼，今日之事，本宫不想……”
萧阙一语双关，“付”咬重了音，即是付又是副，端看付太医如何行事。
行得对，萧阙一朝得势，他便是付院正，走错了道，连副院正都没了。
听到萧阙的话后，付太医又要拜倒在地，“太子殿下请放心，老臣今日过来，只是请了个平安脉，太子殿下一切康健。”
“如果太子殿下没有旁的吩咐，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付太医细细叮嘱了一番注意的事项，就拿起医药箱，退出了太子寝殿。
出了太子府，他这才敢抬起头来，太子中毒，这事关朝堂，兹事体大，太子表面跟个神仙儿似的，但是能坐上这东宫之位，没有点手段哪能坐稳？
所以即便太子不提，他也知道有些事不能乱说，他这把老骨头，老则老矣，院不院正的，却还想多活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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