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木劫·养魂纸 4 丹氏踪

血蝶的翅尖沾着最后一点丹氏药渣,像提着盏猩红的灯,往城郊的竹林飞。

韦珩一行人跟在后面,短刀的刀鞘撞着竹枝,发出“沙沙”的响。竹林深处飘来股奇异的药香,混着硫磺的烈、草木的苦,还有点若有似无的甜——是糖氏糖浆的味,与养魂木树桩渗出的液气脉相通。

“是丹氏的药庐。”朱墨的狼毫笔在指尖转了转,笔杆上的血墨还没干透,“《血墨谱》里记过,丹氏败落后,药庐就藏在竹林深处,用‘迷魂阵’掩着,寻常人找不到。”

血蝶突然停在竹林尽头的草屋前。草屋的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串晒干的药草,最中间那株开着紫花,是丹氏特有的“续魂草”,花瓣边缘泛着黑,像被血浸过。血蝶的翅尖碰了碰门环,环上的“丹”字突然亮起,与蝶翅的残页纹路产生共鸣,门“吱呀”开了。

屋里的药味更浓了。

靠墙的木架上摆着无数陶罐,罐口封着红布,布上用朱砂画着符,符的纹路与糖氏祭坛的咒文同源。最显眼的是屋中央的炼丹炉,炉身漆黑,刻着“刘氏赐”三个字,炉底的灰烬里,嵌着些细小的骨头渣,像孩童的指骨。

“这炉……是用活人骨当柴烧的。”瓷月的指尖捏紧了封魂瓶碎片,碎片在炉前泛着白,映出个模糊的画面:丹氏祖先正往炉里扔骨头,炉口飘出的青烟里,刘氏的虚影在笑,“续魂丹的秘方,根本不是药,是魂!”

司绫的替魂帛突然从怀里飞出,缠住炉边的一本线装书。书皮泛黄,写着《丹氏药经》,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停在夹着张银票的那页——银票是明氏钱庄的,票面金额大得惊人,右下角的印章刻着明氏的族纹,旁边用朱砂写着行小字:“购‘饲魂丹’十炉,限三月交货。”

明氏?!

韦珩的瞳孔骤缩。又是明氏!这张银票的日期是半年前,正是养魂木童魂开始躁动的时候——难道丹氏的药,是明氏在背后资助的?

《丹氏药经》的书页突然自己翻动,露出里面的炼丹笔记。字迹潦草,墨迹里混着暗红,像是用血写的,开头就写着句触目惊心的话:“百工盟献祭,需丹氏丹药续魂。刘氏赐力,丹氏得存,此乃交易。”

续魂?!

齐砚的乌木棋子在地上跳了跳,洛氏金属的冷光扫过笔记,字迹突然清晰起来:“糖氏童魂熬进糖浆,魂会散,需丹氏‘锁魂丹’固之;瓷氏骨粉入釉,魂会碎,需‘凝魂丹’聚之;慕氏养魂木缠魂,魂会腐,需‘续魂丹’鲜之……”每味丹药的配方后,都画着个小小的“刘”字,像枚血色的印章。

原来丹氏的药,根本不是治病的。是给百工盟的“献祭物”续魂的——让被熬进糖浆的童魂不碎,让被磨成骨粉的残魂不散,让被缠在木里的冤魂不腐,好一直当刘氏血族的“养料”。

“所以糖氏的糖浆能养残页,是因为加了丹氏的锁魂丹。”司绫的声音发颤,替魂帛的绸缎扫过笔记上的配方,“瓷氏的封魂瓶能镇邪,是因为骨粉里混了凝魂丹。慕氏的养魂木能聚阴,是因为埋了续魂丹……丹氏就是刘氏手里的‘喂魂勺’!”

笔记翻到最后几页,字迹突然变得凌乱,像是写的人在剧烈颤抖:“明氏给的银票越来越多,要的‘饲魂丹’也越来越急……他们说,刘氏要醒了,需要更多的‘鲜魂’……丹氏就是明氏的工具,用完就会被灭口……”

纸页间夹着的明氏银票不止一张,有近十年的,每张金额都在涨,最近的那张背面,还留着半枚乔氏的印章——是乔氏黑市的标记,与盐场盐魂水鬼身上的青铜牌同源。

“明氏通过乔氏控制丹氏。”韦珩的短刀拍在木架上,震得陶罐“哐当”响,“乔氏负责提供‘药引’(失踪的孩童),丹氏负责炼丹,明氏负责出钱收药,最后全用来喂刘氏……这才是百工盟献祭循环的全貌!”

慕森的拳头砸在炼丹炉上,炉身的“刘氏赐”三个字被震得剥落,露出里面的铜胎,胎上刻着无数细小的人名,都是被当成“药引”的孩童,最显眼的是个“阿”字,后面的字迹被血浸了,看不清,像他妹妹阿月的名字。“是我蠢……”他的声音里带着血腥味,“以为丹氏的药能救阿月,没想到他们才是害她的帮凶!”

朱墨的狼毫笔突然指向药庐的窗。窗外的竹林里,影影绰绰站满了人,为首的穿锦袍,腰间的玉珠串刻着“刘”字,是明氏使者;身后跟着的黑袍人,腰间挂着乔氏的青铜牌,正是之前抢替魂帛、催盐魂水鬼的那帮手下。

“看来你们找到不少好东西。”明氏使者的声音隔着窗纸传来,带着猫捉老鼠的笑意,“丹氏的笔记,明氏的银票,还有……你们手里的浮世录残页。”

药庐的门被从外面锁死,门缝里渗进些白色的烟,是明氏特有的“蚀魂散”,闻着像檀香,实则能麻痹魂魄,让活人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

“残页集齐了,该履行冥界的交易了。”使者的玉珠串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交出残页,我让你们当百工盟的新‘代理人’,继续享受行业永生;不交,这药庐就是你们的坟。”

韦珩的短刀瞬间出鞘,刀身映出众人的脸——司绫紧攥替魂帛的手在抖,齐砚捏着乌木棋子的指节发白,闫啸控水的掌心凝着细冰,瓷月护着封魂瓶碎片的臂弯绷得笔直,慕森盯着炉上人名的眼神燃着怒火,朱墨提笔的手稳如磐石。

“交易?”韦珩的刀身劈向门锁,火星溅在蚀魂散的烟里,“我们只认一条——百工盟的命,自己说了算。”

锁“咔哒”碎了。

门外的乔氏手下举着刀冲进来,刀身的幽蓝与明氏使者的玉珠串相映,像张淬了毒的网。韦珩的短刀迎上去,刀风劈开蚀魂散的烟,与乔氏的水煞刃撞出金红的火星;齐砚的乌木棋子撒在地上,洛氏金属的冷光织成八卦阵,将黑袍人困在中央;闫啸的水箭穿透窗纸,射向明氏使者的玉珠串;瓷月的封魂瓶碎片掷向炉身,青釉与铜胎相撞,爆出的光逼退了蚀魂散的烟。

司绫的替魂帛突然腾空,绸缎上的残页碎片与炼丹炉的“刘氏赐”字相撞,炉身剧烈震颤,炉底的孩童人名纷纷亮起,像无数冤魂在嘶吼。慕森抓起炉边的铁钳,钳尖沾着自己的血,砸向明氏使者的锦袍,血珠溅在玉珠串上,串子突然变黑,冒出刺鼻的烟——是闫氏盐卤的寒气,能克冥界的邪。

朱墨的狼毫笔饱蘸血墨,在药庐的地上画符。符纹顺着地砖的缝爬,缠住乔氏手下的脚踝,“镇魂符”遇血生效,黑袍人的动作瞬间僵住,眼里浮出被他们害死的童魂脸,发出凄厉的惨叫。

明氏使者的玉珠串断了,珠子滚得满地都是,露出里面的黑芯——是用刘氏血族的骨粉做的,遇慕森的血正在融化。“你们会后悔的!”他后退着撞向竹林,黑袍人想护他,却被齐砚的八卦阵吸住,魂魄顺着洛氏金属的光往外渗,像被榨出的汁。

“后悔的该是你们。”韦珩的短刀架在使者的颈上,刀身的寒光里,映出炼丹炉上的孩童人名,映出丹氏笔记里的血泪,映出百工盟百年的冤屈,“用活人魂换行业永生,这交易从一开始就脏透了。”

竹林里的打斗声渐渐停了。

明氏使者被捆在炼丹炉旁,玉珠串的黑芯全融了,露出里面的铜丝,像条断了的蛇。乔氏手下的黑袍被扯碎,露出里面的烙印,有明氏的,也有刘氏的,像群被烙了印的牲口。

药庐的烟散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丹氏的笔记上。笔记的最后一页,被风吹得掀起,露出背面用指甲刻的字:“破循环者,百工幸。”

韦珩捡起地上的浮世录残页,碎片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与之前的几片拼得更齐了,只差最后一角——在明氏府邸的密室里,在刘氏血族的牌位前。

“该去明府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尘埃落定的沉,“终局到了。”

众人的目光投向竹林外的方向,那里的天空蓝得刺眼,像被血洗过的干净。他们知道,明府的密室里等着的,不仅是最后一片残页,还有那个沉睡百年的刘氏血族,和一场注定要流尽血泪的终局。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献祭的羔羊。韦珩的刀、司绫的帛、齐砚的棋、闫啸的水、瓷月的瓷、慕森的悔、朱墨的符,合在一起,是把能劈开黑暗的剑,正往百工盟百年的枷锁上,狠狠劈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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