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棋怨·缝魂帛 3 残页踪

司绫的指尖抚过替魂帛的边缘时,烛火正顺着缎面的纹路往下淌,像在描摹某种隐秘的轮廓。她的声音比绣线还轻,带着股砸破骨头的坦诚:“这绸缎的衬里,不是寻常木棉。”

韦珩和齐砚同时看向她手里的绸缎。缎面翻折处,露出点深褐的木茬,茬口泛着油光,像浸过百年的脂膏,凑近了闻,能嗅到股熟悉的腥甜——是慕氏养魂木的味,与糖氏祭坛那口木罐的气息如出一辙。

“是养魂木的边角料。”司绫的喉结滚了滚,指腹按在木茬上,那里的纹路突然亮起,映出个模糊的“慕”字,“老管家说,这是当年慕氏败落时,司家偷偷收的料,藏在绣坊地窖三十年,说是能‘稳魂’。我……我也是没办法,兄长的魂散得太快,普通绸缎锁不住。”

齐砚的乌木棋子突然“咔哒”跳了跳,撞在棋盘边缘。他想起《生死棋谱》里的记载:慕氏养魂木最邪的不是养魂,是“寄生”——木纤维能钻进魂魄的缝隙,像藤蔓缠树,让魂既不散,也不完整,成了半吊子的“活魂”。

“所以绸缎里的残页碎片,不是被缝进去的。”韦珩的短刀挑起一缕绣线,线芯里嵌着点发亮的碎屑,正是之前在糖茶残页上见过的材质,“是养魂木的边角料吸进去的。养魂木引魂,残页碎片寄魂,两者缠在一起,才让替魂帛能‘锁’住司砚的残魂。”

司绫的脸白了几分。她终于明白兄长病中总说“骨头里有虫爬”的缘由——不是错觉,是养魂木的纤维在魂魄里钻,是残页碎片在贪婪地吸着魂气,像群饿极的蚁。

就在这时,齐砚突然抓起那颗“死门”棋,指尖摩挲着棋子的纹路。棋子是乌木的,却比寻常乌木重三倍,边缘的磨损处,泛着点冷白的光,像金属露出了茬。“韦兄,你看这棋。”他将棋子递过去,“齐氏的卜卦从不出错,尤其对残页相关的事,总像有双眼睛在盯着——你不觉得怪吗?”

韦珩接过棋子,指尖触到冷白的茬,突然想起韦氏卷宗里的插图:洛氏金属,百工盟里最神秘的金属,色如乌木,却能吸尽阴邪之气,炼出来的器物能“映煞”,连冥界的邪祟都能照出原形。卷宗里说,洛氏败落后,金属被各家族瓜分,齐氏的祖传棋子,怕是就掺了这料。

“是洛氏金属。”韦珩的指腹蹭过棋子的冷白处,那里的纹路突然与替魂帛上的残页碎片产生共鸣,发出极细的嗡鸣,“洛氏金属能吸残页的邪气,你的棋子浸了这金属,等于揣着块‘邪祟感应器’,卜卦时自然能精准捕捉残页的踪迹——包括司砚前世的事,包括糖茶残页的方位。”

齐砚的瞳孔骤缩。他想起小时候握棋时,总觉得棋子冷得像冰,阴雨天还会渗出细汗,原来不是乌木的特性,是洛氏金属在吸周围的邪气。“难怪……”他低喃着,将棋子放回棋盘,棋面与替魂帛的距离越近,共鸣声就越响,像两把钥匙在对暗号。

司绫突然抓起替魂帛,将绸缎上的残页碎片凑近齐砚的棋子。碎片与棋子相触的刹那,两者的纹路竟像活了般蠕动起来,碎片的边角顺着棋子的纹路往里嵌,嵌得严丝合缝,像早就拼好的图。

“这纹路……”韦珩的呼吸骤然停滞。他猛地想起糖茶案里那片沉入地脉的残页,当时他拓过纹路——与眼前替魂帛碎片的纹路,竟是同一幅图的两个边角!

齐砚迅速铺开《生死棋谱》,将棋子与残页碎片的纹路拓在谱上。烛火下,两条纹路在纸上蜿蜒,最终在谱的中央交汇,凝成个模糊的符号:是百工盟的盟主印,印心嵌着个极小的“刘”字——刘氏血族的标记!

“残页是拼图。”韦珩的声音像被冻住,每个字都带着冰碴,“糖茶残页、替魂帛碎片、还有乔氏黑市收走的那片……都是浮世录的一部分,集齐了,就能拼出完整的盟主印。”

齐砚的手指点在“刘”字上,棋谱突然自动翻页,露出后面的秘闻:“百工盟初代盟主,根本不是凡人,是冥界刘氏的旁支,当年化名‘百工’,创立联盟,就是为了收集残页——残页不是什么秘典,是刘氏的‘魂器’,拼合之日,就是他借残页之力重返人间之时。”

司绫的膝盖一软,差点栽倒在地。替魂帛从她手中滑落,缎面的养魂木衬里突然渗出黑液,液里浮着无数细小的魂影,都是被残页碎片吸住的魂魄,其中最清晰的,正是司砚前世的模样——背着木箱的司库,箱角露着的残页,与替魂帛上的碎片一模一样。

“所以兄长前世卷走残页,不是叛逃,是想阻止刘氏复活?”司绫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又惊又喜,“他不是叛徒,是在保护百工盟!”

“可他失败了。”韦珩的短刀插回鞘里,刀身的嗡鸣里带着无力,“残页还是散了,被各家族抢去,成了互相牵制的筹码,最后反而成了刘氏复活的助力——糖氏炼糖浆养残页,乔氏黑市收残页,鲁氏和rose家族搅局,都是在替刘氏扫清障碍。”

齐砚的棋子突然全乱了,乌木棋子滚得满地都是,唯有那颗“死门”棋死死嵌在棋盘中央,上面的“刘”字亮得刺眼。“洛氏金属能吸邪气,也能‘养’邪气。”他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发白,“我的棋子吸了这么多残页的邪力,若是被刘氏的人夺走,反而会成了激活魂器的‘引子’。”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绣坊的门窗“砰”地关死,墙缝里渗出些暗红的液,顺着砖纹往替魂帛的方向流,液里的“刘”字与棋谱上的标记渐渐重合。

“他们来了。”韦珩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按在司绫的肩上,“刘氏的人,早就盯着这片残页了。”

司绫猛地将替魂帛塞进怀里,养魂木的边角料硌得她心口发疼,却让她异常清醒:“残页在我这,他们要的话,得先踏过我的尸体。”她看向齐砚,“你的棋子能吸邪力,我的替魂帛能锁残魂,韦兄的刀能破邪祟,我们三个联手,未必没有胜算。”

齐砚捡起“死门”棋,指尖的洛氏金属冷得像冰,却也坚定得像铁:“百工盟的债,不该让司砚一个人扛。拼图要凑,刘氏要挡,这盘棋,我们奉陪到底。”

韦珩的短刀再次出鞘,刀身映出墙缝里蔓延的暗红,映出三人交叠的影子,也映出替魂帛上那片残页碎片——它正与棋谱上的纹路产生更强烈的共鸣,仿佛在预示着,这场围绕残页拼图的终局,已经不远了。

绣坊外的风突然变急,卷着些细碎的玫瑰刺撞在窗纸上,刺尖的毒粉里,藏着鲁氏的标记。而更远处的乔氏黑市,那片飘过去的残页碎片,正与糖茶案的残页幻影在黑暗里呼应,发出无声的召唤——

拼图,还差最后几块。而刘氏的阴影,已经像养魂木的藤蔓,缠上了他们的脚踝,缠上了百工盟的命脉,只等最后一声令下,便要将所有人拖进冥界的深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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