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镖咒·2 血咒生

漕帮水路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连船头的灯笼都只能照出半尺远。镖月立在镖船的甲板上,玄色劲装被江风灌得鼓鼓的,手里的七节鞭缠在腕上,鞭梢的铁环时不时碰出轻响,压过船底“咕噜”的水声。红棺就停在甲板中央,盖着块黑布,布角却在往下滴着什么——不是水,是暗红的血珠,落在舱板上,晕开一小片黏腻的痕,像没擦净的血手印。

“头,这雾邪性得很。”老趟子手搓着冻红的手,往船舷外啐了口唾沫,“漕帮的兄弟说,这段水路十年前沉过艘镖船,船上押的是百工盟的‘武行密卷’,打那以后,每逢阴雨天,就有幽灵船出来拦路……”

他的话没说完,江雾里突然传来“铛”的一声脆响,像铁锚撞在礁石上。镖月猛地回头,只见雾中缓缓驶出艘破船,船身朽得露着窟窿,桅杆上挂着面烂旗,旗上的铁锚图案被血浸得发黑——是漕帮的船,却又不是活人的船。

幽灵船越来越近,甲板上影影绰绰站着些“人”,穿着破烂的镖师服,手里的刀斧锈得结了痂,最前面的“人”举着块令牌,令牌上的铁锚纹在雾里泛着青黑,竟与镖月怀里的血镖令隐隐共鸣。

“是当年沉船的镖队……”镖月的喉结滚了滚,七节鞭“唰”地抽开,鞭梢的铁环在灯笼下闪着冷光,“他们不是来拦路,是来认镖的。”

话音未落,红棺上的黑布突然被一股阴风掀起。棺盖的朱砂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露出底下刻着的纹路——不是寻常的镇邪符,是百工盟武行契的残纹!纹路上的刀光剑影正在流动,像无数个武行弟子在拼杀,杀声顺着江风飘过来,刺得人耳膜发疼。

“血镖令显的纹,跟这棺上的对上了!”老趟子手突然惊呼,指着镖月怀里的令牌,“红棺里押的,根本不是尸,是武行契的残页!”

镖月的指尖攥得发白。她终于明白委托人的话——“少一刻,棺里的东西会自己爬出来”,哪是爬出来?是残页在引着这些沉船的冤魂,引着所有和武行契有关的人,聚到这水路上来。

就在这时,江雾里突然窜出道黑影,快得像江里的鱼。黑影手里的镖枪带着破空声,直扑红棺,枪尖淬着青黑的毒,是萧劫的“断脉镖”——江湖上最狠的劫镖人,专挑阴镖下手,据说他的镖枪饮过百工盟武行弟子的血,能破一切护镖的阵法。

“镖月,这红棺归我了!”萧劫的声音裹在雾里,带着股嗜血的兴奋。他的镖枪离红棺只剩半尺,枪尖的毒雾已经熏得棺盖的黄符发卷,露出底下绣着的牡丹,牡丹的花蕊里,竟嵌着半片泛黄的纸——是浮世录残页!

镖月的七节鞭“啪”地抽过去,缠住镖枪的枪杆。两力相抗,江风猛地掀起雾帘,露出萧劫的脸:左眉上有道刀疤,一直划到下颌,疤里还嵌着点暗红的血痂,是当年抢武行密卷时留下的。

“你也在找残页。”镖月的声音冷得像江里的冰,“十年前沉船的镖队,是你动的手?”

萧劫没否认,反而笑得更狠:“武行契藏着百工盟的武功秘辛,谁拿到残页,就能练就不死身。那伙镖师不识抬举,留着也是浪费。”他猛地发力,镖枪的毒雾顺着鞭梢往上爬,“今天这红棺里的残页,我要定了!”

枪尖终于刺破了红棺的棺盖,“嗤”的一声,棺里涌出的不是尸气,是刺目的金光。金光中,浮世录残页的全貌缓缓展开:上面不仅有武行契的残纹,还有各门派的武功图谱、押镖的阴咒,甚至记着萧劫如何买通漕帮叛徒,在镖船底凿洞的秘辛。

“是血咒!”老趟子手的惨叫声突然响起。

镖月和萧劫同时低头,只见残页的金光中飞出无数道血线,像有生命般缠上他们的手腕。血线顺着经脉往上爬,爬过的地方浮出个靶心的印记,红得发紫,靶心的纹路竟与幽灵船上镖师手里的刀疤一模一样!

“碰残页者,成镖靶……”残页的金光里传出个苍老的声音,是百工盟武行初代的盟主,“这是武行契的血咒,谁贪残页的力,谁就得被所有冤魂当靶子练,直到魂飞魄散……”

幽灵船上的“人”突然动了。他们举着锈刀斧,嘶吼着扑向镖船,刀斧的寒光直逼镖月和萧劫身上的靶心印记,像一群终于找到目标的饿狼。

萧劫的镖枪突然脱手,他看着手腕上的靶心,眼里的兴奋变成了恐惧:“不可能……我明明解了武行的毒……”

“解不了的。”镖月的七节鞭再次抽起,这次却不是拦劫镖的人,是挡向幽灵船的刀斧,“血咒认的不是毒,是贪念。你贪残页的力,我贪押镖的真相,我们都是靶子。”

红棺的棺盖彻底裂开,浮世录残页在金光中缓缓升起,悬在两艘船之间。残页上的血咒纹路越来越亮,将镖月和萧劫的靶心印记映得通红,连幽灵船上的“人”都停下了动作,只是死死盯着那印记,像在等待什么。

江雾深处,突然传来漕帮的号子声,越来越近。镖月知道,这不是援兵,是被血咒引来的更多冤魂——当年参与沉船的漕帮弟子,他们的魂魄也在找这两个“镖靶”,要报当年被利用的仇。

萧劫突然疯了似的去撕手腕上的血线,却怎么也撕不开。靶心的印记已经开始发烫,烫得他皮肉冒烟,“救我……镖月,我知道武行契的解咒法……”

镖月没理他。她的七节鞭缠上红棺的棺身,借力翻到红棺上,指尖抚过浮世录残页。残页的金光中,她看见十年前的真相:萧劫劫镖,漕帮沉船,镖队的魂魄被残页锁在江底,而这红棺,根本不是运残页,是用残页当诱饵,引所有罪人来受血咒的罚。

“要解咒,先认账。”镖月的声音在金光里响起,清晰得像敲在铜锣上,“萧劫,你认不认杀了镖队?”

萧劫的脸在痛苦中扭曲,最终咬着牙点头:“我认!”

“那你们呢?”镖月抬头看向幽灵船,“当年偷运残页,害了无辜,认不认?”

幽灵船上的“人”沉默了片刻,突然齐齐点头,刀斧“哐当”落地,露出手腕上同样的靶心印记——原来他们也是被血咒缠上的“镖靶”,只是执念太深,不肯认账。

血咒的纹路突然开始褪色。靶心印记的红光渐渐淡去,残页的金光也柔和下来,像在叹息。幽灵船的“人”在金光中慢慢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荧光,往江面上飘去,像一场迟来的解脱。

萧劫瘫在甲板上,手腕上的靶心只剩淡淡的痕,却再也消不掉了。“残页……”他望着悬在空中的浮世录,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

残页没再理他,只是缓缓落回红棺,棺盖“咔哒”一声合上,黑布自动盖回原处,滴下的血珠也停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江雾散了些,漕帮的号子声也远了。镖月收了七节鞭,看着萧劫踉跄着下船,背影里带着甩不掉的靶心印记——那是血咒的提醒,贪过的念,犯过的错,一辈子都抹不去。

老趟子手扶着船舷吐了口浊气:“头,这镖……还送吗?”

镖月望着阴山的方向,红棺在甲板上静静躺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送。”她的声音里带着种说不出的沉,“残页的局没结束,这红棺里,藏着百工盟武行最后的秘密,我们得送到该去的地方。”

船继续往前行,江风里还留着淡淡的血腥味。镖月摸了摸手腕,那里的靶心印记虽淡,却像长在了肉里,提醒着她:这趟镖从不是押红棺,是押着所有与残页有关的罪孽,往终局的方向去。而浮世录的账,还在后头等着算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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