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工劫 3 破禁
总堂的梁柱还在因刚才的金光微微震颤，洛砚展开怀中的《浮世录》总卷残页，羊皮纸在晨光里泛着古老的光泽，上面的破解之法正随着他的指尖亮起：“血契者，冥界锁也。集百工残页，聚于阴阳镇地脉，可断冥界链，碎刘氏契。”
“看到了吗？”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残页上的文字映在他眼底，像跳动的星火，“不是销毁，是集齐！只要我们把各家族的残页凑齐，就能彻底切断和冥界的联系，诅咒自然会解！”
匠湮的指尖却攥得发白，她盯着残页上“刘氏契”三个字，喉间泛起苦涩——那三个字的刻痕，和她心口血契印记的纹路一模一样。“你忘了洛氏祖先的教训？”她猛地抬手，青铜令牌“铮”地砸在案上，“当年洛氏就是想集齐残页，才被刘氏当作叛徒追杀！残页本身就是诅咒的一部分，留着只会让更多人疯狂！”
“那是因为他们用错了方法！”洛砚向前一步，残页的边角几乎要碰到匠湮的锦袍，“初代盟主被刘氏操控，才故意把总卷撕碎，让我们互相猜忌。现在我们知道了真相，为什么不能试着相信彼此？”
“相信？”匠湮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彻骨的寒意，“你让我相信绣氏不会用残页炼更多血绷？相信陶氏不会用阴窑再烧傀儡？还是相信腔氏的戏魂不会勾走更多魂魄？”她指向总堂外，那里的晨雾里还飘着绣氏血线的残影，“百工盟的人，早就被诅咒磨没了信任！”
话音未落，绣氏红衣女子突然动了。她的血绷不知何时已重新缝合，此刻猛地抛向半空，血线如活蛇般窜出，瞬间缠住了洛砚手中的残页：“与其争要不要集齐，不如先到我手里！”血线收紧的刹那，残页上的文字突然扭曲，竟顺着血线往绣绷里钻——她在用法术掠夺残页的灵力！
“放肆！”陶氏窑工怒吼着掀开身后的麻袋，数十尊陶俑“哐当”落地，俑身的阴窑土瞬间活化，青灰色的手掌抓向血线，“残页该归陶氏！阴阳壶能净化邪力，只有我们能保住它！”
腔氏的戏子们同时开嗓，半哭半笑的唱腔在总堂里回荡，戏台横梁上的魂魄突然坠落，化作无数道声浪，撞向争夺残页的众人：“戏魂要听残页唱完百年戏！谁也别想抢！”
混战在瞬间爆发。
洛砚下意识将残页往怀里收，却被绣氏的血线缠住手腕，血线刺进皮肉的刹那，他看见自己的血顺着线往绣绷里流，残页的一角竟被生生扯下，飘向半空。笺氏女书人眼疾手快，甩出阴卷缠住那角残页，尸血墨在卷上晕开，瞬间拓下了半行破解之法。
“这页归笺氏！”她的阴卷突然直立，纸边化作锋利的刃，逼退扑来的陶俑。
舟氏船娘的锁魂线同时飞出，缠住另一角残页，线尾的船棺模型“啪”地展开，露出里面的冥河沙——她要用河沙护住残页，带回渡口。桑氏蛊师的竹笼猛地炸开，毒蛊如黑云般罩向残页，却被璃氏的青铜镜碎片挡住，碎片折射的光将毒蛊烧成了灰，她趁机抓住残页的中段，指尖的蛊血在上面烙下桑氏的印记。
匠湮看着四散的残页，心口的疼痛骤然加剧。她抓起案上的青铜匣，匣内的销毁符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现出刘氏的脸，正对着她冷笑。“你们疯了！”她嘶吼着将符纸掷向空中，“这是刘氏的陷阱！集齐残页只会让他更快找到我们！”
没人听她的。洛砚正与陶氏窑工缠斗，他的熔铸残页与陶俑的阴窑土相触，发出“滋滋”的声响，陶俑的眼眶突然亮起红光，竟是被刘氏操控的傀儡；腔氏的戏魂已经附在残页上，唱腔变得尖利，刺得人魂魄发颤，几个年轻的族人已经捂着耳朵倒下，魂魄正被戏服抽走。
总堂的地面裂开道道缝隙，地脉的寒气顺着裂缝往上涌，将散落的残页冻在半空。残页上的文字开始变色，从金色变成青黑，像被冥界的气息污染。洛砚突然意识到匠湮或许是对的——破解之法的旁边，还有一行极小的字，刚才被血渍盖住了：“残页聚，刘氏醒”。
“停手！”他嘶吼着想去抢回残页，却被绣氏的血线绊倒。红衣女子踩着他的手背，血绷上的人脸发出满足的喟叹，“洛氏的叛徒，也配阻止我们活命？”
残页在这时突然剧烈震动，青黑的文字顺着地脉裂缝往下渗，总堂的祖师像“轰隆”一声裂开，青铜胎里涌出无数只冥界的手爪，正顺着文字的轨迹往上爬。
“看！”匠湮指着那些手爪，声音里带着绝望，“刘氏已经醒了！我们抢的不是破解之法，是催命符！”
众人这才停下动作，看着手爪离残页越来越近，脸上的狂热渐渐被恐惧取代。绣氏的血线开始发黑，陶俑的红光越来越亮，连腔氏的戏魂都发出了哀鸣——他们的秘术，正在被冥界的力量反噬。
洛砚趁机抽出被踩的手，抓起离得最近的一块残页，上面的“断冥界链”四个字已经被手爪抓出了破洞。“快带残页走！”他对着众人喊道，“别让手爪碰到！到阴阳镇地脉汇合！”
没人再争执。绣氏收起血绷，陶氏推着陶俑，腔氏的戏子抱着戏服，各家族的人抓起散落的残页，纷纷冲出总堂。手爪在他们身后嘶吼，却被残页的微光挡住，暂时无法追上。
匠湮望着空荡荡的总堂，祖师像的青铜胎里还在涌出手爪，她突然抓起最后一块没人要的残页，上面的文字已经模糊，只剩下个“聚”字。
“聚吗……”她苦笑着将残页塞进怀里，心口的血契印记突然发烫，烫得她几乎站立不稳。余寿三日的倒计时，似乎在这一刻开始加速。
总堂外的晨雾重新合拢，遮住了各家族逃亡的方向，也遮住了那些被残页光芒照亮的脸。洛砚跑在最前面，手中的残页还在微微颤动，像在指引着阴阳镇地脉的方向。他知道，这场抢夺不是结束，是另一场更凶险的开始——他们必须在刘氏的手爪追上之前，真正学会“聚”，否则，百工盟的最后一丝希望，只会变成冥界棋盘上的又一颗碎子。
